“今儿不知道怎么了,适才黄昏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天就黑的望不出三两步。估计是过云雨。”旁边的小厮瞧着袁其琛,低头应了一声。
“是吗?”他装作无心的回了一句,担心被发现认不出路,索性借着天黑的由头,假装扭伤脚。旁边的小厮紧忙扶着,这就带他去了正堂。
沿着后院穿过间隔的长廊,阵阵的雷声此起彼伏,似在头顶敲打着,让袁其琛心里更不踏实,
“这个小骗子,这时候倒说话算话了,还真是做不得亏心事,连打个雷都心慌。袁仇啊袁仇,你不是自称不怕死的吗?”
他前脚出了后院,就见假山石后隐约现一道人影,藏身在暗处,只听见一声低笑。
袁其琛好像有所察觉,往假山的方向看过去,以他现在的眼神,就算有人站在那儿,也未必看得见。
“怎么了,少爷?”
“没事儿,走吧。”
袁其琛跟着那小厮抵达正厅,好巧不巧的,正好碰上肖景行的老爹,督府门左都尉,肖观,肖重明。
迎面坐在上面那人,穿着蓝棕色的衣衫,襟前是锦鲤畅游图,宽袖上滚着水云纹,端庄束起的发上别着冠玉翡翠。打眼望去,就是浑身的“富贵之气”。
再往旁边,坐在南向的那位,和此人的气质大相径庭。那身灰黑色的常服,除了些许的唐草纹,并没有多余的颜色和装饰。发簪更是简洁无常,隐约见得上面的刻画的莲翅纹。就那样坐在那儿,就能让人给人以压抑的窒息感。
袁其琛一看见门内那人,吓得勒着那小厮的脖子掉头,那小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巾帻都滑到脸前。
“少……少爷,怎么了?”小厮往上扶了扶巾帻,蒙在一边。
“肖重……肖都尉怎么会在这儿?”
“成安不知,适才也是管事叫了我,才去后院找您的。”
他松开手,那小厮站直了身子,转了转脖子。
“不行……”袁其琛奔着石阶下了几层,迈出的右脚又悬住,倒退着上去,来回折腾着。
成安站在上面看的发愣,看不明白袁其琛在干什么,他自然是看不懂。
“少爷,你的脚……”
袁其琛正纠结着,完全没顾上他说什么,门内又传来声音。
“昕均,怎么还在门口磨蹭,赶快进来。”
“啊?好……爹,我这就来。”袁其琛从来就没喊过爹,这一声叫的自己怎么听着都不舒服。
更重要的问题不在这儿,而是底下坐着的那个,自打上次被肖重明废了经脉,就承诺不再用武,更不会轻易踏进洛城。
虽说这两三年,他也曾经偷偷潜回,但多半也只是为了帮着越叔守着乐坊的白榆树,没敢闹出什么动静。若不是肖景行把自己拽进这个“火坑”,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在掺和与离火和里耶有关的案子。
“爹……肖都尉。”他抬手行了拱手礼,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强撑着演完这场戏。
“重明,当年在茶马道一别,本是送个顺水人情,竟没有看出你会有如今的功成名就,还恕贾某眼拙。”
袁其琛坐在肖重明对侧,听着二人话语间的意思,猜出三五分,
“原来贾逢生从前卖过他人情,难怪总是想要拉拢肖景行他爹,一般人看着他那张脸,就不敢上前才是。唉~人情这东西,还真是……要是肖浅那小子,能学学他老爹,也知道人情是要还的,我也不至于被折腾的要死要活。”
“昕均,怎么不和你肖伯父说话。”
他手上的茶盏差点儿没滑落到地上,心道,
“伯父?贾逢生到底怎么想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肖重明当初本就因为他兄长的事,瞧不上我,加上阿寻的死……”
“不必了,近日洛城不太平,督府门底下还有许多安排,我就不在这里闲叙了。”
还没等肖重明站起,袁其琛就急着恭送,
“肖都尉这就走了?”
“怎么?你好像挺希望我走的。”
“额……没有,我就是想说……最近惬时阁赶上仲秋,我爹他还想设宴款待您一番,如果您没有……”还没等他说完,肖重明起身往这边走过来,袁其琛立马放下手,“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我怎么觉得,令郎今日好像身子不适,看着脸色不怎么好。”
袁其琛放在背后的左手轻捏着衣角,强颜欢笑,
“谢肖都尉关心,昕均最近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不碍事。”
他略低头试图避开肖重明的目光,心里头乱成一锅粥,
“你这样盯着,会舒服就怪了,好人都盯得头皮发麻了好吗?肖景行,你就这么把我晾在这儿,天道好轮回,我死了不怕,反正到时候没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肖重明忽然抬手走进,似乎想要试探他的假面,袁其琛不敢轻举妄动,眼神飘忽。
“老爷……”成安站在门口小声道,才算是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