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安跋涉了一会,终于走近到那间,掩在荒草丛后面的茅草屋子前。
那茅屋不太高,蓬顶堆出平缓的坡度,左屋顶上,竖着烟囱正在排烟,门是拼搭出的木板,屋子没有窗户,院子是简单的围了半圈的篱笆,篱笆有些摇摇欲坠,看来主人并不怎么用心打理。
他加快了步子,从身后的荒野丛中跨跳出来,落在屋前的一小片空地上,而后放下袍角,整理了一下衣襟,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失礼。
赵荣安正打算入得篱笆小院,前去敲门,恰见一人开了门,弓着身子从茅草屋里钻了出来。
那是个二十多岁,看着很有Jing神的健壮青年人,一张俊脸,轮廓分明,一双琥珀色的明眸,亮而有神。
这时节已过了霜降,空气里满是shi漉漉的寒气,他穿了身皮草,头发高而利索的束着,袖口裤腿都束收着带子 ,腰间挂一把黑柄短刀,一副武人的常见装扮。
还不等赵荣安上前说些什么,那青年就惊喜的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三两步冲了到了赵荣安面前,大大咧咧的道:“你回来啦。”说着就想要上来拉赵荣安的手臂。
赵荣安这可吃了一惊,下意识就退了半步,他心里想着,自己这一身华服,不论何种身份,都应该出自大家,这生活在荒郊里的武人是谁?为何认识自己?赵荣安脑子里转过七八个念头,终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武人看到赵荣安谨慎的后退,又疑惑的看着自己,便收回了想去拉赵荣安的手。
赵荣安盯着武人的眼睛,双臂收在身侧,抿着唇。
武人看着赵荣安这副不安的样子,眼神闪烁了几下,表情莫测的变换着,而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慢慢上扬,噗的一声笑了一下,又自个捂住了。捂了一会,终究忍不住,爽朗的笑出来,笑的毫无形象,眼角都给笑的挤出了泪,这倒是把赵荣安吓了一大跳,无措起来。
那武人笑了一会,缓过劲来,挤眉弄眼,打趣的说:“哎呦大老爷,您这是出门转了一圈,失忆症又犯了啊。哈哈哈哈,您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给您打工的。正巧这晚饭刚做好,您可先进来吃饭吧。”
武人笑得痞里痞气,转身就先去屋前开了门,有点滑稽的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但没等赵荣安过来,他自己却大摇大摆的先进去了。
赵荣安默默斟酌了一下,先是想着,原来自己是个老爷,不是什么奇怪的身份。而后捏了捏自己的袖口,摸了摸自己饥饿的肚子,终于缓步跟着那武人进了屋。
屋子的门有些低,赵荣安掀开草帘子,微微压低了身子才躬着钻了进去。幸好屋里面还算高,屋顶尖尖的顶了上去,茅草铺子搭载在木头梁子上,用粗麻绳加固了几道,看着还算结实。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占地最大的是一方草榻,厚厚的铺在地上。榻上摆一张小桌,榻后靠墙的是个小木柜,东北角落是个简易石砌小灶台,上面用石头竖了个囱,方便烟通到屋子外头去。
那武人进了屋就去了灶那儿,这会子灶子里的火还没有熄透,炉边缭绕着烟,略有点呛人。他被呛的磕了两声,抄起火叉伸进灶子里去,扬了炉灰压了火星,烟这才少了些。
武人压了烟,这才掀了锅盖子,把大锅里的热汤呼啦啦的盛到陶土钵子里,用毛布裹托着,急急忙忙的端起这一大钵子食物,咋咋呼呼的喊着——烫死了烫死了,快步放到了屋子中间的矮木桌子上。
那桌子太矮了,只有到赵荣安小腿那么高,武人个子很高,深深的弯下腰去才将钵子放得下来。
武人起了锅,上了菜,又忙着去把灶子收拾起来,赵荣安看着他忙上忙下,深觉来蹭吃蹭喝不干活,有点过意不去,刚想问说,碗筷在哪里,自己可以帮忙摆弄,便看到有两只小稻草人儿,不甚灵活的从草垫子底下爬了出来。
赵荣安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那两个小东西虎头虎脑的,翻滚着,从垫子下抽出自个儿的身子来,又摇摇晃晃的适应了下,才大摇大摆的走起路来。
它们有半条手臂那么高,晃到草垫子边上的矮橱子那里,一边一只拉开了橱门,从里面拿出了两双筷子和两只碗,摇摇摆摆的放到桌子上,又细心地回去把橱门给关好了。
赵荣安看着这超出他认知范围的现象,内心大为震动,表面上的镇定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正看得入迷,却听得那武人蹲在灶边,开心道:“哎呦,大圆小圆,有长进啊,不错不错~”
那俩稻草人得到了夸奖,立刻高兴起来,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才爬回草垫子下面,消失不见了。
赵荣安此时满脑子一个念头——草垫子活的,会变小稻草人!他踌躇的站在门口,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是活的,到时候把人家给踩着了,那就非常的失礼了!
那武人折腾好吃食,看着赵荣安还是站在门口不动,一边从橱子里拿了一小瓶清酒出来,一边拉了垫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热情的招呼道:“大老爷怎么站门口啊,快来来吃啊,热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