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街在禄阳城的西边,邻着清水河,河畔栽了晚菊,品种繁多,在这秋冬季节傲雪而开,散着清香,争相斗艳。
入了夜,点上灯,风花雪月里,好一番诗情画意。
有画舫游过,舫中歌者奏瑶琴而唱,引得岸上的文人雅士也驻足。
赵荣安穿着袄子,戴着顶大帽子,裹得严实,扎在人堆里,并不起眼,袄子里面穿着他的白袍子,王初说人多带个包,拿在手里不方便,没地方放,新袄子够大包得住,只要主人不失去意识,不想着反抗,不会触动任何阵法。
于是赵荣安仔细掖好了领口袖角不露出丝毫袍边,抄着手,跟着老江湖王初挤着,终是到了弦歌楼门口。
广晗城乃是中原第二大城池,城中花魁祝梦兮,更是名扬天下的美人儿。先不说远的,就说凌王两家地界的花楼歌馆,谁家不是年年投帖子请祝姑娘造访献艺。而这祝梦兮就宅在广晗,从未应过哪家的邀请。
哪成想今年祝姑娘竟然接了弦歌楼的帖子,这可把弦歌楼的老板乐坏了,提早半个多月就准备起来,四处宣传,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花魁要来他这儿了。
所以这日,附近几个县城附庸风雅的文人们,听得风声,来了大半,只为看看这名扬天下的祝梦兮。
只苦了赵荣安,被挤压在人群里,涌着进了弦歌楼。
好在楼内地方甚是宽广,且老板早就做好准备,备了观看台,等到王初和赵荣安随着指引丫鬟们分散去了周围各处的台子,也就不那么拥挤了。
赵荣安注意到,他们在的台子是绕一楼而围,视野并不算特别好,而二楼和一楼中间,都放了椅子,陪着温柔美丽的姑娘。想来今晚主要的,也就是招待这些财神爷了。
有钱就是大爷,这话到哪里都是没错了,赵荣安打趣的想着,倒也没觉得自己挤在人群里有什么不好,专心致志等着开场了。
今晚特殊,楼内也被特别布置过了,二楼的梁上挂着彩带,带子上系着飘纱,纱上绘了能泛出柔光的简单阵术,阵图形态各异,多是各类花卉,美不胜收。
主楼内场的四周挂满了造型别致的宫灯,灯上停有明兰色的符纸长尾蝶,蝴蝶轻轻扇着翅膀,为环境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而在二楼的穹顶甚至还悬挂着一颗晶石,那晶石散着晶莹的光,明亮而不刺眼,明光透着层层薄纱,将整个内场营造的如梦似幻。
赵荣安侧过身,问王初:“那吊在楼顶的石头,是一件法器吗?”
王初看了眼道:“普通的晶石,请修仙的布过照明的阵法罢了,这在广晗城里很常见到。”
赵荣安明了。
又过半个时辰,入场的人渐渐少了,弦歌楼的护卫侍女们也都就位,不再四处走动。再片刻,一楼中间,二楼雅座也慢慢来了人,满满当当的坐下了。
待得酉时三刻,弦歌楼的老板登台,引说了几句,表演便正式开始。
搭台幕景之后,先有歌者引而高唱,琴声相应而起,一队舞者着水蓝广袖群,自后台甩袖翻转而入,占了满场。
只听得歌者声音婉转,如鹂鸟鸣涧,娓娓唱来:
楼台弦歌纷雪飞
故人万里踏而来
今朝醇酒伴山水
烟霞满城待君裁
唱词风雅,音色极美,满座宾客听得如痴如醉。
场中舞者辗转腾挪,交替而跃,如灵兽跃动林间,随着歌声转缓,琴亦放柔和,舞者动作转而柔美,碎步轻转,飘然退场。
而此时,琴声不停,又入长笛,笛声清亮,如破晓之光,又如雨后之虹。
楼中晶石光线转暗,Yin晕错落间,见一女子栖于楼间轻纱之上。
那女子着红绸,披罗纱,发簪一支金枝。风吹纱动,隐见一双柔媚秋水眸,端的是一副妖娆绝世好容颜。
场内一片抽吸声,皆为女子美貌所惊艳,一时竟无人交谈,唯有琴声笛声又转高昂。
琴作和曲,笛为主旋,如空山之鸟鸣,又如高涧之飞瀑。晶石明光暴涨,光影明灭中,只见那女子,身形柔美,顺纱而下,足踏高台而翔,手做莲花翻转盛放,眼如碧水凝光。
琴声随笛递进,更为激烈,只见那女子伴乐而动,倾腰做飞天形状,翻身折舞,姿态数变,无限柔美,如仙子之落凡,又似皎月之皓升。
直教人看得目不转睛,为之折服,赵荣安在一楼看得如痴如醉,内心无比赞叹。
舞者红绸随形而动,罗纱伴转飞扬,直至一曲终了,琴笛寂收,女子半躺于地,眸半睁,神半醒,半嗔半笑,绸纱尽歇,归于现世。
舞毕,女子掠身而起,半侧身行礼。
只听得她轻启朱唇,柔情无限道:“广晗,祝梦兮,见过各位。”
一时满场静默,而后掌声雷动,无数的文人赞叹着,更有甚者疯了一样叫着祝梦兮的名字。
赵荣安亦被此女所惊叹,呐呐不能言,更想之有如此功底,绝对为舞之惊世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