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其雨哑然。虽然满腹好奇,但终不舍逼迫,更何况陈桐商一惯清冷,此时笑靥如花,于油灯明暗之下更添俏丽,连他也未见过几回,难免流连,故只笑笑,并不追问。
二人情意绵绵,相对无语。
过不了多时,天色渐晓,金光从窗栅中倾洒而入。游其雨一惊,跳起道:“……这么快便天亮了,我得走了!”
陈桐商道:“何去之速?师父虽不同意你我……你我的事情,但你不过上山一会,纵叫他老人家看到了,料也不会怎样!”
游其雨急道:“不是,那是另一回事……我是怕秋水有事!”
“秋水?”
游其雨道:“你是不知,昨日御史来,硬要提审秋水,我胡搅蛮缠,好歹没有成行,今日我若不在,怕他又去抓秋水上堂。”他叹了口气:“秋水老弟言行无状,比我更甚,现在又被人设计夺剑,不知道还有什么圈套等着他呢!我得赶紧过去!”
话音未落,陈桐商突然扯住他的袖子,皱眉,示意他不要说话,指了指窗外。
游其雨定神静听:不远处一阵喧哗,有人正强行从徐秋水的住所登上山来,叮叮当当一片撞剑声,并痛呼狂骂,脚步重重,纷沓而至。
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还未看到什么,又听见急促的敲击之声,续身后“叮铃叮铃”一阵轰响。便回头,原来是陈桐商床帷的一角极厚重的银铃,正兀自晃个不定。那重铃末端系了一根极细的鱼线,从门外向山下贯连而过,亦不停抖动着。
似乎是铁崖派互通消息的机关,不知有何含义?
游其雨刚要探问,却见陈桐商听铃之后怫然变色,恨道:“何人如此大胆!”蓦然抄起木剑,长身而起,跃出窗外。
游其雨赶忙跟上。
二人在青石阶上站住,陈桐商也再不向下,横剑拒道。
山阶处缓缓现出一簇人影,为首衣着华丽,峨冠紫带,赫然是个朝廷官吏。
陈桐商极目望去,一见此人,心中一跳,暗道:来得好快。敛声向旁边道:“……其雨,你快走吧。”
游其雨知道,她是怕自己若正面与此人冲突,日后官场相遇,难免受制,也不说话,只侧头看着她。
陈桐商长发未及束起,迎风飘散,从净白的脸庞划过。见他久久不动,遂转目相望。
游其雨兀地伸手,竟一把扯下自己的衣带,拿在手里,三下两下地替她束了头发,理了理衣服,笑道:“唐突了。”
陈桐商见他突然解带已经一窘,更没料到他以此为自己绑发。这人一向对自己甚为君子,从未有一丝逾矩之举,这会儿突然如此,不知何意。当下心中狂跳,脸一红,跺脚道:“你……你还不走?”
风雨廊彻响,琳琳琅琅,卷而下山。
游其雨笑着摇摇头。撤去腰带后,只觉得轻风鼓衣,透了个彻底,甚是爽快,干脆把绑袖绑腿之类都解开了,撂到一旁,整个人好似一展大旗,随风猎猎作响。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陈桐商护在身后。
几句话间,那一行人已走上山来。
为首的官员瞧见两人,倨傲地拱了拱手,道:“游神捕,你怎么在这里?衣衫不整,”他转眼看了看陈桐商,道:“和这女匪如此亲密?”
游其雨哈哈大笑:“铁崖派乃武林大宗,桐商为铁辛铁大侠的入室弟子,更以山神为号,正是仙人下凡,观音入世,君子朝拜,小人惶惶。我得幸与她鸾盟,天下无人不晓,不知是哪个瞎眼的狗官,向王大人你进了谗言?”
原来这官儿就是王栾。他生得倒是儒雅,不过贵矜之气甚重,显得清色有失。
陈桐商在石阶中央伫立,细细将所有来人都看了一遍,满目肃杀之色。游其雨这一番话损了狗官,又盛赞自己,其中回护之意横溢,她听过后不由大感爽利,眉目也温柔了几分。但回眸一转,即刻自整,心道:大敌当前,何思儿女情长?
王栾温文一笑,道:“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游神捕何必含沙射影?我听闻近日御史大人前往六扇门,要提审罪囚徐秋水,游神捕竟出手阻拦,如此大的权利,是刑部尚书缪大人给的?”
游其雨道:“缪大人只管刑部,下官只会查案,都比不过王大人势大。锦水流过南北两国,王大人就像锦水,管得着全天下的事,真令人景仰。”
王栾“哼”了一声,道:“看来游神捕是非要与本官作对。也好。”他看向陈桐商,道:“反正你与匪帮过从甚密,迟早要斩首的。”
听到“斩首”二字,陈桐商终于忍不住道:“下院那弟子,是你杀的?”
游其雨一下明白过来,那铃声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心中一沉。铁崖派在朝在野都颇有声望,本以为王栾此番只是挑事,没想到竟敢杀人!转念又想到:王栾称桐商为“匪”,言语之间,似已定罪,难道除尸体上的剑伤之外,又出了什么事吗?
他侧头看了一眼陈桐商,她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嘴却微微抿起,想必心中火气不小,不过内息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