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俞家宝到底没忍住,厚着脸皮上了阿佑家。
这公寓一如平常,文世龄跟平时也没两样,似乎之前的发生的事,只是俞家宝的敏感多疑的幻象。
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阿佑:“你在念经吗?”
俞家宝:“别打断我……背单词呢。”
他们在阳台上席地而坐,一个望着苍天喃喃自语,一个对着笔记本写作业。地上摆着草莓和芹菜条,这是文世龄在家时他们唯一能吃的零食。阿佑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学日语。对着手机能学会?发音都不准吧。”
“啰嗦!一节课200块,我有这钱上课,不如直接跑东京去。”
阿佑一边拿芹菜条喂刺猬,一边道:“你真打算去日本了?”
俞家宝心情郁郁,对阿佑直白道:“现在这两份工作撑不了多久,我得为以后打算。”
刺猬对阿佑翻了个白眼,死活不愿吃芹菜。阿佑拿着芹菜条戳地板,轻声道:
“别走,好不?”
俞家宝的心一酸。看着阿佑的侧脸,勉强笑:“北京去东京三小时飞机,你想找我玩儿,随时的。”
“废话,我连门口的地铁站都去不了!”
俞家宝摸摸他的头:“别急啊,再有两年,你就是成人了,你妈妈还能关着你不成?到时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到时我找不到你了呢?”
“怎么会!我去到哪儿都告诉你。”
“真的吗?”阿佑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担忧。
“嘿,现在什么时代了,要躲着人挺难的,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他把浓密的头发揪起,笑道:“我的天线立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要找小爷我,发信号过来吧。”
阿佑把芹菜插在刺猬的后背,抱起来道:“我是刺猬1号,大笨蛋1号收到吗?”
俞家宝乐了,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们玩个游戏,把菜都插在这小家伙身上,谁插得多谁赢!”
刺猬想躲这两神经病远远的,无奈它只会把身体缩成球,乍看像刚掉下的大栗子。
阿佑一反常态,并不配合他,嘴角微微一牵,这笑里却是掩不住的愁闷。他的表情向来不多,怒是怒,乐是乐,厌烦焦躁,在俞家宝面前都明明白白写脸上。可现在他的表情变得复杂了,快乐与哀愁,相互渗透,分不清,也讲不明白。
俞家宝不由得想,阿佑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啊。
这个想法让他苦涩,也有着欣慰,此刻他的表情也应该跟阿佑差不多吧,似喜还忧,暧昧不清。
“砰砰砰”的鼓声突然响起,把俞家宝惊醒了。他的心跳得比鼓还快。
看了看表,早上4点。早起对他来说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脑子混沌一片,不明白为什么要设这个闹钟。
冷得很。俞家宝打了个冷颤,才发现他还在古庙中,没有一丝光亮。奇异的是,纸门上透着灰白,难道是月光吗?
他想起来了,到时间要给多喜子喂食了。野村和尚交代,这个点要把多喜子老太太捞出来,给她新的面粉和水,再揉一揉就完事。和尚说得轻巧,但俞家宝一想到这是传承了五十多年的酵母,就感到无比紧张。
多喜子藏在冰凉的地洞里,宛若一只褪了毛的老狐狸。他打着了电灯,仔细擦了擦桌子,洗干净了手,小心拿出箱子,深吸一口气,把面团呼啦一下倒在桌子上。
这团面有一种酒气的芬芳,又像某种熟透了的果子。俞家宝拜了拜,“欧巴桑,野村师父走xue挣钱去了,我替他供养您,做得不好请别见怪。”
他撒下备好的面粉,从竹筒里倒入量好的水,开始动手。他在酒店工作了一年多,揉面是有基础的,不过酒店不做发面,而且大多数时候都用机器,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柔韧的面团:黏黏糊糊、欲断难断,粘手得让人心烦,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弄了半天,他觉得自己被面团吞噬了。最后他已经完全失去耐心,想摆脱老nainai而不得,几番摔打挣扎,结果满手都是面浆,像戴了个手套。
他觉得自己再干下去会杀人,于是决定先去洗干净手。房间的一个角落有大水缸,他也没法舀水了,直接把手放进水缸里,一边搓一边擦洗。冰冷的水冻麻了手的触感,连弯曲手指都很困难。他叹了口气,决定找双筷子随便搅一搅,再把多喜子扔回洞里。
他一回头,火冒三丈。乌鸦老大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居然在吃多喜子!
乌鸦老大到底有多饿,几十岁老太太都不放过!俞家宝跑过去一把抓向乌鸦,几番搏斗,居然真被他抓住了。他盛怒之下,攫着乌鸦快步走到门口,用脚推开纸门,一路走到庭院中间,才把乌鸦扔地上。
“多喜子是我罩着的,你丫再敢吃她,我把你烤了当下酒菜!”他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
乌鸦倒是消停了,不叫也不飞,静静地看着俞家宝。
俞家宝怒火渐渐平息,开始发愁。和尚吩咐过,揉面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