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然也不知是不是“隔行如隔山”,风外峰明显并不在此列——此前封山的十几载连天上飞的燕子带地底爬的蚯蚓都没出入过一只,好不容易得以“重见天日”,仍是门庭冷落得门可罗雀——麻雀还是被老樱桃树熟透的果子勾引来,需得恭贺乔迁之喜的那么几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真是冷落到极点了。
——不过似乎其中主人并不大在意。
时已近入冬,又是清晨,自然寒气逼人得厉害。楚阑夕在灶下添了最后一把火,盖上砂锅的盖子,将满锅外溢的鲜香气关了回去。
当真不怪初来的几日只有鱼汤面和粟米粥,在这偌大的一个居风宗竟然一口味道能入口家常小菜比仙丹妙药还难找。好在方渊子几位兄长足够细心,命顾道送了些蔬果rou食上来,不然只怕楚阑夕这时只有上顿下顿吃成个笋脑袋的命了。深感自己罪孽深重的楚阑夕想起自家公寓冰箱里冷冻的大盒老太太牌爱心饺子和面条,一时间竟有些怅然若失。
东厢。
挂上墙架的布匹花纹水波似的一阵晃动,随即两道身影直挺挺地从里面掉了出来,砸在竹架下铺的厚绒毯上。两颗属于少年人的脑袋一齐伏下去,喘息着伸着脖子龇着牙长长地发出一声——
“——嘶。”
………………
风栖峰。
用做议事的大殿规制齐整,主位居正中,各峰主位次扇面状分列两侧,别有一番肃穆庄严。大殿里静得针落可闻,那些黑色木料、雕琢古拙大气的椅子全都是空的,但大殿里并非空无一人。
非但不是空的,这些尊贵的椅子每一把都能在殿里和它的主人配上对。只可惜它们的主人们此刻全部“有志一同”地“移情别恋”,每人搬着一把常见于乡下老太太随身物品的小板凳,绕着北窗小朋友开茶话会一样的围成了一个圈。
——也不知叫旁人见了会不会把眼珠子给惊掉。
北窗正对居风宗后山,此刻从这处望去也不过一片竹海婆娑,风过时翻动竹叶露出青白反面,偶尔从缝隙间现出三四棵苍劲的龙爪松,一两道淋漓着晨曦的溪流。
这一套六个的标准居风宗峰主配置,摆件一样的一动不动就搁在已然戳了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看些什么。
“如何?”宗主李涣之开口问道。
方渊子极其缓慢的摇了下头。
“咱这么干坐着不行,得划个道出来。”叶沂几安静的时候还挺像那么一个人,一旦开口瞬间就暴露了某些一言难尽的本质。板凳不高,风浮峰叶大峰主屈尊降贵地曲着腿,碍眼地同时还不忘晃几下大腿。他的年岁要是搁在凡界起码也得是四世同堂了,偏偏这人却还是长不大一样——连准备工作的那深呼吸的时间都公费报销上,这位一天之内正经的时间越不过一柱香去。昨夜不算,昨夜的安静当拢在待机时间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常常使得整一座风岐峰活似座猴山。
“涵启,”李涣之又叫方渊子,“你能确定……”
方渊子凝重地再次点头,眉峰高高簇起。
“掌门师兄,”猴山的山大王刷拉一抖折扇,对着这位猴山管理员说,“我且问你,阑夕刚醒的时候是不是就只记得自己叫什么,记得凡间界的一点常识?什么时候委夷夺舍之术也变成常识了?”
猴山管理员李大掌门不想看他,也不想评论快入冬还拿着把扇子耍是个什么毛病,对于这张偶尔能吐出象牙的猴嘴采取了冷处理措施:“漠尘,你说。”
安漠尘打落座就在角落里斯斯文文的喝茶,听见李涣之点名,终于放下了茶盏,抬起眼道:“应当是记起一些了,但或许还没那么糟糕。”
“记起来了?”叶沂几也不晃腿了,两只手抱腿身体前倾,“他要当真记起来了阮湘台还能那么自在?能不叫他折腾一个底掉?”
“叶沂几!”方渊子瞪了他一眼。
叶沂几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而六人中唯一的女峰主孟洛却开了口。她声音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清脆悦耳,略有些低沉,这令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很郑重——此刻她也的确很郑重。孟洛道:“小妹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方师兄。”
“哦?”
“师兄为何要把赵秉烛和顾道放在阑夕旁边?”孟洛看着方渊子,“你明知道。”
——明知道这三人性子相仿,明知道明知道顾道心思重,或许对于方渊子这番安排早已心有不满,明知道……
……明知道赵秉烛虽拜在掌门门下,受的却是楚辞楚玉京的传承。
叫他就这么忘了,不好吗?
“秉烛与白鹿同阑夕性子虽相像,却也并非完全相同。秉烛这孩子正,眼里不揉沙子,白鹿性子细腻,处事也周全,都是好孩子。”风岐峰峰主卫湖生打圆场道,“都是好孩子,师姐怕是多虑了。”
孟洛不答,只定定地盯着方渊子,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
“卫师弟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