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棠抬头望着谢玉玑,她看见他双手捂着脸,她发现这个人正在打颤,像是在哭泣她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心绪不稳,因着他那处处受人挟制的前生。不过可惜,现在的他无法拥有眼泪。
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觉得无能为力——安慰?怎么说?说什么?要不就不出声,一直站这儿陪着他?
解语说当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候,任何安慰都只是作用在开口安慰的那个人身上而已。——那他是真的伤心吗?
解语还说了,这时候陪伴是最有用的,可他在她脑门顶上飘着哭,她这么费劲地仰着头望着他算陪伴吗?不抬头看着他的话,好像没什么诚意?!
算了,解棠决定不想这么多,她对谢玉玑的苦难不能感同身受,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谢玉玑只是个鬼仆,即便需要费心,也没必要太过,免得本末倒置。
而且——解棠松了松背着竹箧子的肩膀——谢玉玑有些地方说得含糊不清,约摸着是情绪激动,没注意到解棠她根本没参与也不了解他过去的那一堆事。
唉,即使愚钝如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候,况且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问问吧。
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体质一般的那种,仰了一会儿脖子就酸了,瞧着她的鬼仆虽然已经停止发颤,但还是没放下捂着脸的双手,便再想着再坚持会儿。
可惜想归想,长时间的抬头睁眼,让解棠的脑仁也开始发疼,又舍不得功亏一篑,就想往后退一步,让她仰头的幅度可以小一点,脖子不那么受累。
可须知解棠他们为了避人耳目,这林子自然就进得深一些,那人烟理所应当地也就少一些,于是这落下的干柴在地上积得自然就多一些——
“咔哒。”
没等余音散尽,也没等解棠惊讶,那上头的谢玉玑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立刻就旋身而下,恭敬地跪了——他对解棠的第一个正式礼,像一个刚入营的新兵:“谢玉玑失仪了。”
……
垂着长睫,解棠好歹终于将头低下,看着仿若一团轻烟的谢玉玑,只能僵直了身子,无言相对——解语没教她这个,但还是知道就这样僵着是不成的,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还在前面搁着的脚,“咔哒”着将两只脚并了起来。
“……我说过,你不用这么拘谨,对我也不用太恭敬,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同行人就好。”解棠想了想,虽然心累,还是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于是谢玉玑又站了起来,做样拍了拍不存在的衣摆以及那不存在的尘土,作了一个揖:“谢玉玑失仪了。”
解棠依旧无言以对,解家仆从众多,不过解家人爱静,喜独处,故此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拘泥礼数的人物。
他却依旧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瑟缩起来,使自己看上去与解棠这个小个子一般大小:“刚才是我没注意,有个推测还没来得及讲:那个齐默,应该并不是江南地方的人。虽然他竭力营造一种浓郁的江南口音,但,刚才他缠着你不放,句子比较长,他转换的就有些困难,听起来就有点......北地口音。”
解棠只得“哦”了一声,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谢玉玑也没嫌她敷衍了事不在意他的劳动成果,顿了几息,复又开口道:“姑娘,我这个人生来没心没肝喜欢找个乐呵有趣,伤心事在心里难留住......姑娘别嫌我轻浮不庄重就好。”
解棠依旧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淡淡应了声哦。
“哦,那——,姑娘,”谢玉玑终于将脸抬起,这才让解棠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实容貌——之前他都在天上晃荡着,根本看不清脸——剑眉星目自是不必说,虽然颜色灰败了些,但这张脸生得不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在解棠看来,他这副皮囊长得无甚特色,实在让人难以放在心上。
“就是姑娘为什么会允诺齐默与其同行呢?我看姑娘,可不像是会害怕旅途孤寂、无人照应的人。”转移话题的话才问完,他这才发现天差不多已经大亮了,想着等解棠回答完就催促她回去吧,毕竟在其位,谋其事。
可解棠却让他等了挺长的一会儿,才扩大笑容道:“是我过分苛责了,你作我的鬼仆不过几天,不能按昆叔那样的来跟你作比,现在跟你说说这些也好,免得你以后再问。”
“齐默啊,如你所说,的确是有那么点问题,可一昧地躲着、避开了,也终究难以安心——不若主动出手,还能抢占得一线先机。”
“还有,”
“刚才忘记夸你了——师父说了,当鬼仆做得好的时候,就不要吝啬夸奖。之前你提出齐默的第二处不对劲的时候,我应该夸你的,但那时候我太累了,懒得再开口了,所以趁着现在这股劲儿,把话一次性说完——做的不错。”
“以及,你对情绪的控制能力真的很好。”
她一边说,脸上笑意也在一边慢慢退散,倦意逐渐上了脸,Jing气神也开始泄下。
而面对着解棠这么一副冷面寒声却不自知的模样,谢玉玑难以遏制心头的凉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