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稀疏的林木簇拥着的大路并没有被认真修砌过的痕迹,黄土地上一条条的,全是被马车轮轧出来的辙痕,一眼望去还算平整。一辆青顶马车平平稳稳地驶在这条路上,驾车的人穿得不像平常马夫,一身骑装料子极好,整齐妥帖地穿在他身上,不像个下等杂役,倒像个富家公子。而车厢里的穿了件牙白色纱袍的小公子正在和一个青色棉袍的小哥儿唠家常。
唠着唠着,有只鬼察觉出不对,示意小哥儿下车说话,小哥儿看到了也立马抬手打手势说头晕要下车透会儿风,小公子自然是关切非常,但小哥儿婉拒了他的好意,独身一人下了车。
“姑娘,虽然你说得少,齐默这人也瞧着可靠,我也劝过你要试着自己去与人相处;但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更何况看得出来,他现在可是在套姑娘你的话、探姑娘你的底呢。”谢玉玑一下又一下地在上空打着旋儿。
解棠干干脆脆地回他:“我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她皱起眉头顿了顿,“娘亲都跟我讲清楚了。”
谢玉玑很敏锐:“什么讲清楚了?”
解棠也没隐瞒,把自己从小的毛病还有解语的努力讲了一遍。谢玉玑听完,简直无法理解:“我听你之前跟齐默崔徵他们两个人沟通交流没多少问题啊,没必要像这样背书一样背流程啊?!”
解棠摇摇头,否定了谢玉玑的质疑:“不是,我记东西向来比学东西快上不止十倍,所以与其如此时刻劳碌着去揣测一群无甚要紧的人心中意思,反正与不打紧的人能聊的话也就那么些,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其记下,省事许多。”
“不是不是,这些什么的,姑娘你多经历几次不就轻车熟路了吗?”谢玉玑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解棠抬头看向他,无神的双目加上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种百无聊赖所以无所顾忌的气质:“毫无意义的经历与学习,在我看来,还是不如走固定的流程来得干脆利落。”
“你也可以认为我吝啬,不想跟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来消遣我的时间。”
“——对了,”解棠垂下头,连带着眼睛,“我这个人干什么都喜欢一心一意的,所以在我听人说话的时候,少插点嘴。像你之前在我站路边等崔徵拉马车的时候劝告的我,就做的不错。”
谢玉玑听了这段话免不了僵硬又尴尬:“……我还以为姑娘你没兴趣听她唠叨呢。”
解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家教如此罢了。”
当解棠回到马车边,发现两人脸色都不怎么样,崔徵也就算了,看见她的脸色就没好过;而齐默却不要太明显,一张又白又软的脸臭得像黑硬的锅底。解棠无视了崔徵,直接上了车就问:“刚刚经过的车队态度不好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说,齐默也不急着回答了:“小哥儿,你怎么知道哒?”
“马车前进了几十步,还从路中偏左到了最边上。而且车厢右侧有两道马鞭痕,车轮上有个脚印。还有,”解棠还是那副镇静如一汪死水的模样,“崔兄的袖子口皱了。”
刚刚还一脸气愤的齐默一下又雀跃起来:“小哥儿,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上心呢,没想到你这么细致。不是,我跟你讲啊,那个什么瞿家欺人太甚了,嚣张成那样,我在车里听人家啊,把祖宗十八代的家谱都背了一遍!明明给他们让了,硬是要过来吆喝一番,幸好阿徵脾气好,我也拉了他一把,才没动起手......”
青顶的小马车依旧行驶得平稳,谢玉玑被搁在马车顶看着风景慢慢地淌过,听着齐默的絮叨还有解棠时不时的应和还有提问,突然想起,这条路,好像是当年参军时走的那条。
与解棠初次见面的时候,解棠按流程念诗调侃他,他就想,要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就好,能愿意把他揣进梦里就好了。
马车在大路上走了一天,连午饭都是崔徵去邻近小镇打包带回的;齐默也与解棠说了一天的路上见闻,解棠拢共没张几次嘴,却和她聊得畅快;等到了这附近能到的最后一家客栈时,天其实才擦黑,但为了安全考虑,崔徵没让继续前进了。
齐默被崔徵搀下车时,还是Jing力充沛神采奕奕的模样:“......跟你说了,坐马车快多了,你看,一个白天就走了这么些镇了。等下我给你瞧瞧,脚上磨出水泡了没?!”
崔徵拧了她一把,看得出不怎么重,但齐默的表情立马充满了那种矫揉造作的、极力掩饰又掩饰不住的疼痛,冲着解棠龇牙咧嘴地笑:“是我疏忽了,毕竟男女有别,望小哥儿别不高兴就好。”
解棠看得好笑,连眉宇间恹恹的神色都散了不少:“崔兄你先去栓马,我去点菜。”
说完,就上了楼挑了张桌子坐下,叫了个炒豆角和这家店最出名的菜。等到两人别别扭扭地上来,解棠点的两道菜都半凉不热了,所幸三人都没消耗多少体力,齐默再叫了两个菜也就够了。解棠吃了一半炒豆角,再动了几筷子那个招牌菜就又是提前离席了,齐默还想叮嘱她小心积食,被解棠回了句明白也就没多嘴了。
看见解棠执着一点如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