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的两天,白天解棠一直跟齐默在马车里聊天,本来就挺无聊的事,还遇上解棠这个较真耿直的话友,谢玉玑觉得是个正常人都没办法来劲儿,但齐默却能一直自得其乐,而且还让解棠也保持着不错的心情,在谢玉玑看来简直是个人才。
这天到了下榻之处,等齐默先下了车,解棠随后而下,看见齐默满怀期待地等在外头想继续刚才马车里的话题,解棠走上去就是一个揖:“齐兄,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啊?”齐默一脸错愕,“可是坐马车要比走路要快啊?你是——”
解棠轻巧地截了话头:“我会骑马。”
被问及为什么没见她骑过,只得又费心解释道是因为马背上的风声马蹄声,不仅单调无聊,而且听在耳朵里吵得很,为不撞着人又只得留神去顾及周围,实在是劳心劳力,但事务在前,无论有多不喜欢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了。
看见齐默又想张嘴反驳,她还福至心灵地补了一句:“马可以买。”
再又想起解语那番关于人与原因的论调,又补了一句:“我,有急事,必须赶紧去。”
所幸齐默不是崔徵那样穷追猛打的性子,沉默了会儿也就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说完,像是突然失落:“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人——跟你相处挺自在的,就是刚认识的那会儿感觉你有时说话像在敷衍我,但后来就好多了,虽然话很少没错,但我感觉出来你用心了。其实真的,你这人特别有意思,可能你自己没感觉出来——”
谢玉玑实在忍不住了:“姑娘,你就是这么把她逼成话痨的?”被谢玉玑突然干扰到而且并不想跟齐默探讨人生的解棠当机立断,张嘴说话跟上,声音里难得的带了调笑意味:“齐兄,你好像有点话痨了?”
果不其然,齐默立马就住了嘴发起火来:“小哥儿,要不是你话少,我怎么会这样?!”
话音还没落地,齐默又变了脸,笑呵呵地弯着腰凑上前:“小哥儿,我们打个商量吧?”解棠毕竟背过数以百计的流程,此情此景下齐默一说这话,她就知道齐默想干什么了,再次截住了她的话头:“在外闯荡,搭伙同行的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但人都知道,那多半不过过客而已。有缘自会相见,何必强求呢?”
……
话说得好在理,但依旧不中听——谢玉玑自暴自弃,静候着齐默的滔天怒火。
……?咦?
怎么没声儿啊?
谢玉玑低头看向齐默,而齐默不知何时已然逼近了解棠好几步,两人面冲着面,彼此纤长的睫羽仿佛都能扫到面前人剔透的瞳仁,解棠也从从容容地任她看,不动声色地回看过去——殊不知现下两人的交谈虽然在各自的耳中都是平静普通得很,但响在谢玉玑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还一声接一声的:
“别妄自菲薄,小哥儿。也别告诉我你没猜出来你我同是女儿身——小哥儿你方才说缘分不好强求,但随遇而安听天由命可不是我的性子,我偏要和天争一争!”她说这话时,眼睛睁大,嘴角放平,语调平稳,咬字慢而稳,一点儿也不像之前解棠与之共度了几天的那个欢快跳脱却总是无条件包容解棠的小公子。
她用陈述句的调子来撒了一个本该俏皮可爱的娇:“我其实住在徒太山脉与石湖衔接的那块儿,你办完急事就来我家看看好不好?”
说完,她偏头贴近解棠的耳畔,朝着那里面吹气:“我就要嫁人啦,我想要有个姑娘来为我添妆,能在我的闺房里好好地陪着我、一齐度过我身为少女最后一天的那种。”
“你愿意来做这个姑娘吗?”
齐默收回脑袋,脸上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热情洋溢的笑。
谢玉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又感觉一直以来自立的形象摇摇欲坠。
解棠定定地看着齐默,突然轻笑起来,眼角半挑不挑的,接下了这个邀请:“好的,三个月内,不见不散。”
而齐默笑容不变,猛地又是向前一个拥抱,她把下巴搁在解棠肩上,因为她比解棠高,所以她这个动作做起来颇有些困难,但很明显齐默自得其乐:“我过了十五岁了,我有字,叫皎皎,皎皎明月的意思。我希望有姑娘能这么叫我。”
解棠岿然不动心如止水,但很识相:“皎皎。”
齐默越发高兴,忍不住拿脸去蹭解棠的鬓发。解棠虽然不得不承认被她蹭得很舒服,但还是开口提醒道:“你要嫁的人,是现在那个站门口盯着我俩的那个吗?”
齐默没骨头似的挂在解棠身上:“唔,的确是,怎么了?”
解棠抬起原本一直安安分分垂在身侧的右手,拍上齐默的肩:“如果你还想让我能活着去参加你的出阁礼,你最好现在丢开手。”
谢玉玑在一旁晃着,心里纷纷杂杂的,一会想幸好齐默你跟那个黑面神真是一对,不然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完全被颠覆了;一会又想姑娘把手放下去吧,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怕死的样子啊;一会又想到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混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