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解棠就不再言语了。而谢玉玑自知失言,尽管这个言他失得有点冤,不过他惹解棠不高兴了这是事实,是他做错事了,就该认错;但同时解棠不喜欢他说一些啰嗦的话,于是他就屏气敛眉地垂首立在屋中央,没有再出声乱动。
就这么僵了一会儿,仍是解棠睡意上头,不想旁边有东西待着,扬了扬自己那只刚刚一直放在身侧搁在被外的手,示意谢玉玑下去。而谢玉玑也很听话,看了眼解棠挡住额头眼睛的另一只手,乖巧地飘出屋顶,停在了檐角下,把目光投向解棠院子里的那株细瘦的海棠。
他定定地看着那枝头地上碎碎的海棠瓣儿,聚焦慢慢散开,让那些被不解风情的主人锁在这里、无人作陪、开散寂寥的花儿在他的眼里连成一片薄粉色。
一夜无话亦无梦。
第二日早上,惊起谢玉玑的是一串扣门声,笃笃笃的,并不急促,节奏力度都稳得很,不像扣门倒像在奏一段单调的曲子。这只曲子响了半天,谢玉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莫不是来喊解棠起早的吧,可惜这院子虽小,但被里面的花草树木一挡一拦,解棠固然称得上警觉,这么点声儿还是不够吵醒她的。
犹豫了许久,那支曲子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谢玉玑听得心里烦躁,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飘上门槛,一咬牙放开嗓子喊醒了解棠——
青衣少女依旧是那个入睡前的姿势,一只手搭在额前挡着光,另一只手在身侧老老实实地放着;声响一出,她身上姿势没变,只是偏了偏头,感受一下日头的大小,确定了,就支着胳膊挺身起来,一头泼墨长发洒了她满脸满身:
“出去,背过身。”
看,这个人连最不设防、极易显得柔软可爱的清晨早起都按部就班毫无人气。
谢玉玑没觉得哪里不对,依言照做了,而解棠也没让他等多久,窸窸窣窣几下就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自他身旁经过,而谢玉玑也识趣地跟上,看着解棠先回敲了那门一下,让扣门声停下,等了会儿才轻轻把门推开。
门外果然是一个丫鬟,穿了件姜黄绣花的立领衫子,正低头伏身行褶礼。站在门里的解棠瞥了她一眼就把眼珠挪了回来,径直往前走去,就在谢玉玑以为她要一直走下去的时候,她又停住脚步——谢玉玑回头一看:那个丫鬟已经直起身,聪明地跟上了。
真是鲜明的解家风格。
他们到的时候,厅里的人已经在清理半桌残席了,但界限分明地留下另半桌——谢玉玑看了看,居然看到了三个菜,果然回家了就是不一样。
看完菜色后谢玉玑才后知后觉,他终于看见到了那位耽搁了一天没见到的解家现任家主了——
没有鹤发童颜,没有仙风道骨,没有白衣飘飘,只是个普通模样的灰衣老头,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世外高人模样,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脸上没什么棕褐色的老年斑,看上去还算保养得宜罢了。
解家现任家主,解迩,正在净手,见解棠进来了,只抬眼瞥了一眼又低下:“吃完饭随我去一趟书房吧。”
冲着这表情动作还有口气,谢玉玑毫不怀疑这两人的血缘关系。
解棠其实已经走到桌前坐下来拿起竹筷了,听到这话又放下、把竹筷摆好摆正,直起腰敛袂道:“是。”
说完了才拿筷用饭,不再开口。而之后整个厅都是安静的,谢玉玑如坐针毡,看着解棠镇定夹菜扒饭,看着解迩拿过书来翻看,看着昆叔满眼慈爱地望着两人,心里有股没由来的别扭劲儿没处使。
好在虽然多了一个菜,解棠还是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捧了东西上来请她漱口洗脸净手,谢玉玑不作声地看着这Jing细的流程,脑子里七拐八拐的,居然有点想要赞美解棠的能屈能伸还有适应能力。
等到解棠收拾齐整了,昆叔立马接过解迩递过来的书卷退到一旁,而解棠也站了起来,在解迩在她面前经过的时候跟了上去。谢玉玑也想跟上,飘了几步就看见解迩没走了,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向解棠:“你没教他规矩吗?”
解棠答道:“刚收下不过几天。”
解迩瞥她一眼,没做声,眉头却也没松开。
昆叔放好书卷就过来打圆场:“鬼医和鬼仆刚开始总是要多费些口舌心思的,小主人跟小迩一样不爱说话,这也算得上是场磨炼了。”
解迩转过身去接着走:“老昆,麻烦了。”
昆叔示意自己领命。
两人继续往外走。
谢玉玑犹犹豫豫地看向昆叔,几眼之后又忍不住望向解棠挺直的背影。
从这儿去解迩的“个人领地”的路上,树木茂密得不正常——一条看得出来前身是大道的长径,蜿蜒着在由参天巨木拼成的长廊下游动,即使是正午、也只能看见隐隐的日光浮在那上面;青砖早已松松垮垮,被绿苔和菌菇挤出原本所在之处,碰的巧了被人踩中,会发出很有趣的一声“吱咕”声。
“吱咕——”
解棠没怎么走过这条路,自然不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