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门之后,确实停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一只可以去往中原各地的箱子。这就是刺史告诉他的秘密。
流水工坊建在这里,一是为制造更多傀儡,二就是为了掩盖他们每日用这箱子送一批百姓出豫章城的事。西王母越不过豫章城墙,却可以在市坊间畅行无阻,如果不用工坊加以掩饰,西王母一定会发现他们的动作。
但有工坊招工的事遮掩,就算每日都有成群百姓进出,探子也只会以为他们是来做工的。至于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是不是同一批,她是不可能注意到的,除非她自己也混进来。
西王母前来刺探军情,自然准备万全,不会让自己缺衣少食。而官吏每日派发的鱼虾腥臭难以料理,她也没有此地户籍,肯定不会自找麻烦来领鱼粮,当然也看不到鱼腹藏书。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心中生疑,前来查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工坊白日做工,夜里渡人,凡是夜里进了房的人,就不会再从大门出去。她要么是白来一趟走了,要么就被塞进那只箱子里送走——送到平阳去。
谢九龄推测她就是从平阳那来,可见南郡对她和靖王已无用,把她送到那去,两三日内她应当回不来,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箱子不是一般的箱子,是沈鸿羽的遗作石中滑索,可以利用地势高低不同,将悬在铁索上的铁厢滑到地势更低矮的地点。从豫章出发,乘坐这石中滑索,就可以避开东西两侧的高耸山脉,极快抵达附近的几处兵家必争之地,最近的洪州各城,最远可到京畿道。
沈鸿羽为何会留下这样的机关,又是何时挖通了山脉,已不得而知,单看开凿痕迹和机关锈迹,恐怕已经是前朝修造的。这石中滑索是件神兵利器,也是件隐患,能出其不意攻敌人不备,但若落入叛贼手中,也会使大逢一溃千里。
这是柄双刃剑,太宗不知该如何持剑,又不忍损坏,只好将这宝剑封之于匣,命心腹看管。
如今,这柄不知为谁打造的利剑,最终为万千平民出鞘。
流水工坊一方面制造傀儡,一方面为他修复石中滑索提供必要的零碎部件。好在沈鸿羽这个旷世奇才,在选料和手法上别出心裁,所以这石中滑索只有轻微老损,修了一天多就可启用,这几日已经送了不知多少居民离开。
区百川将石扉合拢,钥匙收起,眼前又是一面平平无奇的山壁了。他确认房中没有留下痕迹,便去鼓捣工坊中堆叠的那些等人高的傀儡。他只是随便碰碰,那些傀儡就迈动着缓慢而不自然的步伐,鱼贯而出。
虽然他们一起行走的样子有点吓人,但分散开后,却不一定那么怪异,只是有点像腿脚不便的老人。
区百川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尽力了。”转身用推车推上几百尊傀儡,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夜色已深,豫章城中只闻流水潺潺、乌鸦寒号,连日的围城似乎让豫章城失去了玩乐的兴致、早早睡去。连平日红烛高照的赣江两岸,都无人点灯。
区百川推着车路过大桥上的傀儡戏台,台前半个看客也无,只有傀儡不眠不休咿咿呀呀不眠不休地唱着不变的戏,甚是凄凉。
他将车推进附近的一座小院,这院子从前属于一个商人,经常存储天南地北的杂货。他推车进去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商人已经举家离去,院中却有十几个毛头小子在等他。
打头的那个就是澧兰,见区百川进来,他兴冲冲道:“师父,你给我们的镜子,都按你说的位置放好了。”
“没引起人注意罢?”
澧兰做了个鬼脸:“哪还有人啊?就算有人,我们都是孤儿,平常就到处乱跑,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就好,接下来,你们把这些傀儡也放到该放的地方去罢。”区百川嘱咐道,“你们安置小的,大的我自己处理。傀儡放好以后,就到城北工坊等我,不要贪玩乱跑。”
孩子们拿了傀儡一哄而散,区百川则推着车上剩下的几个大傀儡,送进沿路上看到的民居。街上有些脚夫、商贩、妇人正慢慢地沿街走动,区百川与他们擦肩而过,就能看见他们木头雕刻的脸和墨画的眉眼。
这是之前他在流水工坊开启的那一批傀儡,正漫无目的地在这座空城游荡。加上他在无人的民居里临窗摆上的梳妆少女、淘米妇人、习字书生,这空空如也的豫章竟也多了几分虚假的人气儿。
有一群流浪的孩子帮忙,将工坊内的傀儡全部安置好,也不过是半宿的事。澧兰带着其他几个孩子,睡眼惺忪地在傀儡工坊等他。
他们连续几夜没睡,帮着区百川将人去楼空的街坊布置成有人的样子,实在是困乏得很了。年纪最小的那个甚至站着就睡着了。
但区百川没有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直接带他们走进工坊最深处,打开岩壁上的密门:“你们先躲在这里,我去去就来,不要乱跑。”
门内的状况和早些时候大不相同,没有四面铁壁的箱子,却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深不见底的隧道。这隧道是在将石山直接凿通而成,墙壁并不光滑,顶上悬着长青木和乌金制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