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龄叫他来,说了会儿话,开着运输机甲青蚨,亲自送他到豫章百姓的营地去。这尊青蚨载满了木材、口粮,和十几名士兵,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豫章人何曾见过谢氏机甲,看见泥泞一团从天而降,压根没往机甲上想,只当是妖怪跑出来吃人。他们两个从甲士舱出来的时候,几名壮年妇女和半大小子,正朝青蚨扔石头。
谢九龄见“暗器”飞来,即使石块远远够不到他们的位置,受惊之下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忘了正身处机甲的舱门前,一脚踩空,自舷梯摔落。
区百川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下去,当下惊得双眼紧闭不敢睁开。
青蚨母甲是大型运输机甲,比太极机甲还高,舱门离地足有近百丈,就算谢九龄有点机甲防身,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随行的兵士都在货舱里看守木材,和甲士舱的门隔得十万八千里,根本来不及救援。
万幸他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这才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探头往舷梯下看去。
不知何时,一尊平平无奇的两仪机甲,跑到了青蚨舱门的正下方,伸出手掌接住了谢九龄。
两仪机甲只有青蚨的一半高,但举起手臂来接住谢九龄,至少能保证后者不受重伤。这尊机甲小心地将手掌收到胸前,发出洪亮而无奈的声音:“我的祖宗,一眼没看住,你就能从机甲上给我掉下来。我真不能放你一个人待着。”
它抬头看了看青蚨,朝青蚨挥挥手:“哟,区中郎顺利归来,可喜可贺。”
这声音属于崔狻,显然谢九龄也终于给神机营的机甲装上了发声的机关。对机甲来说,大声嚷嚷没什么意义,顶多威吓一下对手,谢九龄嫌它没用又麻烦,一直没给神机营的机甲装发声机关,甲士们之间都靠内置的通讯发机联络。
不知道他去豫章的这几天,谢九龄又想到了什么,才把发声机关装上了。
区百川对他颔首致意,顺着舷梯快步跑下去,朝眼含戒备的妇女们解释道:“大家别慌,这是神机营运输粮食材料的机甲,虽然长得丑了点,但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青蚨长着四条粗壮但长短不一的腿,布满泥疙瘩的坑坑洼洼的表皮,肚皮垂在地上,头顶两只红彤彤炭火似的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丑恶的何止是一星半点。区百川说他“有点丑”的时候,有些心虚。
豫章人到底还是信任区百川,听到这话纷纷放下了手里胡乱捡的武器——树枝、石头、断裂的凳子——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
随即崔狻也抱着谢九龄,从两仪机甲上爬了下来。他抬眼环视一圈,沉下声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来害你们的。”
他说完又低头去问谢九龄:“你们来干嘛的?”
谢九龄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满脸惊魂未定:“安顿他们……”
崔狻又问:“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带着你师弟就到难民的营地来,不怕遇到危险么?”
“我也不能总是等着你啊,离了你就任何事都不能做,多不成体统。再说了豫章的难民都是良民百姓,只要好好沟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崔狻妥协道:“行罢,那你们要怎么沟通?”
谢九龄问道:“最后一批护送百姓逃难的豫章士兵,带来了按户籍人家记录的豫章难民名册,记载都是准确无误的罢?”
“走的时候我们一一核查过,应当没有错漏。”区百川答道。
谢九龄朝随行的士兵们吩咐道:“那就开始施粥罢。”他招招手示意区百川靠近,小声说,“一会我和崔郎敲打他们,可能语气不会太友善,你不要参与。然后适时地说些软和话,向他们保证,只要听神机营的话,神机营一定帮他们重建家园,明白么?”
“我明白,但这样一来,美名都是我的,师兄却说不定要被指责,岂不是很不公平。”区百川闷声道。
崔狻反对道:“你干嘛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万一难民暴动,我们又要应付南遂,又要对付他们,真得长出三头六臂才能摆平。”
“怕什么,有我在,你们是如虎添翼,比三头六臂还厉害。”谢九龄得意道,“你们放心罢,他们一定会接受的。顶多有一小批人会对此不满,如果他们突然暴起,就要小狮子帮我控制他们了。”
“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崔狻敷衍道,“你能不能先下来?”
“不行,地上脏,我新换的衣裳。”
“我在外面巡逻了一天,肩酸,抱不动你了。”崔狻说着就要把他放到地上。
孰料谢九龄将头埋进他怀里,理直气壮道:“我刚刚受了惊吓,腿软,站不住了。”
区百川窘迫道:“师兄,几千双眼睛盯着你呢。”
崔狻也注意到四周异样的目光,连忙叫住忙着搬运粥桶的兵士:“你们搬运的材料里面,有没有干净的椅子地毯,赶紧拿一套来铺在地上。”
等到地上铺上半旧但洁净的毯子,摆上朴素但一尘不染的椅子,崔狻又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