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后的第十天,崔狻终于忍不住潜行到太傅府,从后院的围墙翻了进去。这之前,他已经有整整十日没见谢九龄了。
实话实说,他马上就要忍到极限。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谢九龄也并非什么克谨守礼的正人君子,所以两人欢 好相当频繁,像这样连着好几日手都没牵过,是非常稀奇的事。
但是谢九龄心眼小得很,记恨他说两个男人成亲羞耻的话,太庙冠礼结束后,就借口接掌兵部事务繁忙,让他十日内不要私下来相会。之后他果然言出必行,对崔狻避之不见。
头三天的时候,崔狻倒是想过在下朝路上堵他,但新上任的谢尚书十分有先见之明,每每和太傅、右仆射或是六部尚书结伴而行。崔狻胆子再肥,也不好当着一众朝廷大员劫人。
他第三次策马拦在朱雀大道上,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只能悻悻地调转马头往回走时,谢九龄那厮还撩开牛车的帘幕,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崔狻现在回想起那一眼,仍然气得牙痒。
不止牙痒,还心痒,恨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他就地正法。
可惜他好容易摸到谢九龄的寝居,竟然扑了个空,翻遍整座院落也不见谢九龄的身影,唯有晒成黑炭的沅芷在尽心尽责地扫落叶。
见他鬼鬼祟祟地从谢九龄卧房出来,沅芷毫不吃惊,似乎早有预料,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崔将军来了?我家郎君说了,等您来了,就转告您,去西市人最多的地方找他。”
“西市人最多的地方?郁金堂?”崔狻满腹狐疑,“他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
沅芷道:“郎君没说是郁金堂,我也不清楚,只说崔将军去了就知道了。”
崔狻按他说的,揣着满肚子不解,转向去了西市。随后就像他说的那样,顿悟了。
且不提从四面八方来的行人都争先恐后地朝同一个方向涌去,单是站在这里,也能瞧见远处的异象。
他看见长安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上,正有成千上万的机甲对阵厮杀,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他们凭空出现在天上,脚下连云都没有一片,竟如天兵神将。
他们拼杀正酣,不断有机甲败下阵来,雷击木屑和洒落的延川石ye,就如人的血rou般四下横飞,但他们没有滴到瞠目结舌的长安百姓头上,在落到半空的时候就纷纷变成细碎的闪光,消弭无形。
那并不是真的机甲——机甲重逾千钧,也不可能如履平地地行走在空中。但那机甲也太过逼真,刀锋和炮火迎面袭来时,不少看得入神的行人都吓得纷纷躲避。
崔狻着实惊愕了一阵,才想起来似乎在哪见过这样的把戏。只不过当时他看到的并非机甲,而是连绵巍峨的水下宫殿,和荒无人烟的山岭。
镜湖居的楼阁,也是假假真真,让人分不清楚。
他哭笑不得地控住马,朝那片黑云的方向走去。他走到黑云正下方的时候,空中的两队机甲刚好分出了胜负,获胜的那队正耀武扬威地向头顶发射火花,在白日也十分耀眼分明。行人们回过神来,兴致勃勃地喝彩。
崔狻系好马,分开人群挤进去,便见黑云正下方矗立着一座高楼,虽然只是简单以素漆涂饰,但楼房结构Jing巧雅致,屋顶又铺着七色的琉璃瓦,十分玲珑可爱。
与众不同的是,它屋檐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缓缓运转的黄铜机关。每过半刻,机关便会拨动屋顶的琉璃瓦,让它们呈现不同的色彩和纹样。这座楼呈八角宝塔的形状,每一层的窗中都摆着形状不同的奇异机关,有的喷水,有的喷火,有的在演傀儡戏。
更奇妙地是,为了向行人展示更多的机巧,这座楼除了最底层不动,其他每一层都在缓缓转动。
一座楼,在自行转动。
配上它上方的空中机甲,实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楼的主人并没在门口迎客,倒是几尊木头傀儡,在紧闭的大门前微笑着迎来送往。
显而易见,这栋楼属于一名机关师。
崔狻挤到门边,叩了叩门,大声喊道:“谢珠郎!你在搞什么古怪?”
好事的行人马上凑过来问:“郎君认识这座楼的主人?这是什么人啊?”
他下了朝就换了燕居服,行人们自然看不出来眼前的是当朝三品大将军,只围着他追问楼里的是哪路神仙。崔狻烦不胜烦:“你们自己问啊。没看我都进不去?”
这座机关楼的门应声而开,谢九龄穿着一身天水青的绫罗衣裳,笑yinyin立在门中:“小狮子,你来了?”
崔狻挤进门去,眼疾手快地将意图挤上来的路人拦在门外:“你搞什么名堂?”
“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来帮个小忙而已。”
他话音刚落,就听楼上一声炸响,整座楼都晃了三晃,吓得人们惊慌失措。
崔狻以为有刺客偷袭,下意识地抽刀出鞘,却见火光中跳出一个戴着灵枢带的黄衣少年,脚踩铜鹤飘摇而下。
那火光竟也是假的,在他身后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