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磨磨蹭蹭,直到夜色降临才收拾停当。谢九龄的小厮丫鬟们还没有搬进来,这座宅邸无人掌灯,本该黑沉无光,但谢九龄不知在宅邸布置了什么机关,太阳刚一落山,院中和楼阁里就自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是百川替我布置的,这些灯靠日光燃烧。屋顶的琉璃瓦下面藏着冰鉴,白日在阳光下受热,晚上就可以当做燃料让灯光亮起来。”谢九龄被崔狻圈在怀里,两人挤挤挨挨地绕着院落散步,顺带参观谢尚书的新居。
也就是仗着四下无人,没人看得见他们腻腻歪歪的傻样子。
因为他们战功卓绝,这次圣人的赏赐大方极了,谢九龄的宅子快要赶上三朝老臣的太傅府,在当朝一品重臣里都算头一等的占地广阔。据说这本是天子打算赏给太子新婚之用,但龙心大悦之下,去掉了几座逾制的楼台,顺手赏了谢九龄。
崔狻忍不住要为太子,以及未来的太子妃——他姐姐崔枭掬一把同情泪。
这宅院美轮美奂,亭台水榭无不庄严富丽,又有镜湖先生的两位弟子Cao刀改造,细微处藏着许多机关,既便利又不失美观。谢九龄转了几圈,很是满意,崔狻却有点泛酸:“你这天跑得没影,就是来装饰自己的宅子了?我还没有你的池塘重要。”
“就是因为你重要,我才在这宅子上费尽心思啊。”谢九龄笑眯眯道,“你跟我到这儿来。”
他们绕过走过残荷风柳间的长桥,来到莲池的另一头,在花木掩映间,赫然有扇月门开在红墙上。
透过门洞,可见看见墙的那头是另一座庭院,风景开阔。不同于这边温软明翠的景致,墙那头的院子简简单单地陈设着二三嶙峋怪石,错落地栽着几棵遒劲古木,简洁中透出一股大气。
谢九龄牵着他的手,走进这个院子,一一介绍道:“院子可以用来练武,你练刀练箭都使得,这间房可以储藏兵戈。从此处上去,楼顶视野开阔,能将长安城尽收眼底,练武累了,可以上来坐坐,喝几杯酒。”
他兴致盎然地领着崔狻走上楼去,这座楼最顶上一层四面没有墙壁,只靠梁柱支撑,微风拂过十分凉爽,更可以俯瞰八方。长安城棋盘似的街坊就在脚下,如同流淌的星河。
崔狻忽然发现从这楼上往东看,正好可以瞥见另外一座外观如出一辙的楼,正是他们在梅园中看到的那座。他好奇道:“这楼是怎么回事?”
谢九龄笑嘻嘻道:“梅园那座楼我打算当做自己的书阁,以后你在这里练武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读书画图,就算隔得很远,也能互相看见。”
崔狻渐渐琢磨出别样的滋味来:“等等,西边这个院子,难道是给我住的?”
仔细看去,这座豪奢的庭院,正中其实有一道院墙,将它对称地分为东西两侧。如果没有中间打通的那道月门,其实可以看成两座宅子。
谢九龄轻描淡写道:“圣人在这条街上建了两座宅子,西边的这座是赐给你的将军府,东边的那座是赐给我的尚书府。不过我在中间的隔墙上开了道门,就两面就可以随意通行了。”
“等等,圣人赐了我座宅子,我竟然不知道?”崔狻瞠目结舌。
谢九龄含混其词:“现在你知道了。”
“圣人赐了我座宅子,你非但不告诉我,还把我的宅邸并到了你的府上,自己随心修饰?”崔狻粗声粗气道。
谢九龄面无惧色,用扇子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喜欢。”崔狻觉得有点痒,捉住了他的扇子不许他作怪,“但你总是自作主张,什么也不跟我商量。这可是我的宅子,我有权利决定这里面的一草一木该怎么处置!”
“是,从东到西的宅子都是你的,这里面的草木砖石都由你处置,这里面的人也由你处置。”谢九龄凑近他耳边,轻轻吐了口气,“崔将军,我以后就是你院子里的人,你要怎么处置我呢?”
崔狻像被浇了冷水的炭,火气立马就泄了,瓮声瓮气道:“随你喜欢就好,我跟你本就没必要分彼此。我只是担心,我们明目张胆地把宅子并到一起,可不是小事啊。”
谢九龄轻笑一声:“放心罢,明面上依旧是两座分开的宅邸,西边大门写着云麾将军府,东边的正门挂着尚书府,各从各的正门进。只不过庭院里多开了一扇门而已。”
崔狻低头去咬他耳朵:“数你歪理多。”
他们正亲亲热热地黏着,谢九龄却咦了一声,看向南面的街道:“这牛车好似是王相的。”
崔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看到一辆朴素无华的青色牛车,慢慢停在尚书府的正门前,车帘上绣有王庭芝的芝兰纹章。
“王庭芝深更半夜的来找你?”崔狻奇道。
谢九龄却漫不经心道:“说到深更半夜……我们还没用晚膳呢。正好见了王相,去买史三家的云片糕。”
“你别拿点心当饭吃!一会儿我带你去吃正经的饭菜。”崔狻一边抱怨,一边整理衣冠,陪他去正门迎接王庭芝。
王庭芝为人素淡,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