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戈壁滩上行进。
霍霄极目远眺,遥遥可见一座巍巍关隘耸立于黄云白日之下,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在敕勒绕着鬼门关转了一圈儿,他终于回到了梁国。
迦楼罗湖一战,莫赞颜拙被诛,白鹿山的叛军果然瓦解,霍霄等人又到暖海养伤,耽误了归期。
伤还没养好,瀚海雪季降临,大雪覆路,无法行军,他们只好在敕勒滞留了两个多月。
敕勒王多次遣使来请公主回王廷,公主不肯从,霍霄和陆离皆深为感动。
待得冰消雪融,莫赞颜拙长子赫旭击败了几个兄弟,竟率领叛军又卷土重来,铁脱奉王命率军平叛,阿莫赫正式被敕勒王廷任命为左大都尉。
霍霄、项冲和陆离又披挂上阵,以千夫长的官职参战。
这一战双方都存了决一死战的心,各自调集十多万骑兵,打得甚为惨烈。
刀如林箭如雨,血染长河,伏尸千里。正在僵持不下,霍霄和项冲所率部队竟一日奔袭百里,孤军绕到敌军后方,夜袭叛军大营,打了个漂亮的闪击战。
项冲于乱军中斩下了赫旭首级,战局由此翻转。
承嘉七年杏月,敕勒莫赞之乱被弭平,敕勒因此元气大伤,再无与梁抗衡的国力。
待一切尘埃落定,已到了桃月,敕勒王终于派了一支军队,送公主入梁。
《梁书·后妃传》载:“承嘉七年春,敕勒王女也离氏自雁阳关入梁,为孝安皇帝继后。”
越接近雁阳关,人烟越是稠密,身边不时有驼队马队路过。其中多是来往中州、三狄、西羌及西域诸国的商人,也有梁国往西域佛国去苦修的僧侣。
陆离持着崭新的旌节在前方引路,一队胡商与他们同路而行,板车上坐着一个美貌胡姬。那胡姬穿着一身宝蓝纱衣,红发雪肤,生着一双蓝灰眸子。
她正好和陆离打了个照面儿,冲着陆离展颜微笑,给了他一个胡人间盛行的“飞吻”,陆离惯于风月,当即也还了胡姬一个“飞吻”。
塞外枯燥苦闷,见此娇媚佳人,焉能不你来我往一番?
阿莫赫哈哈大笑,不忘取笑霍霄:“换做是云起兄在此,会吓得摔下马去吧?”
霍霄被惊动,策马奔到阿莫赫身边,见到那胡姬的面,惊喜地道:“阿芙姐姐?”
胡姬亦十分喜悦:“霍霄?好久不见啦!”说出来的竟是字正腔圆的中州话。
跟着又往前方喊道:“阿爹,是霍霄!霍家的小儿子!”
前方领队的胡商打马过来,在马上对霍霄欠身,行了个中州礼仪:“罗来问霍二公子好,问郑国公好,问太夫人好,问三小姐好。”
这胡商留着络腮胡子,穿着黄蓝相间的格纹罽袍,腰带上缀满**,手上戴着两个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戒指,一看就颇为豪绰。
项冲缓缓打马跟来,胡姬见了项冲的面,露出惊艳赞叹的神情,却不敢像对陆离那般挑逗。
因为项冲实在太清冷了,完全和男欢女爱沾不上边儿。
霍霄对此见怪不怪,淡定地为各人介绍引见。
胡商名叫罗来,祖籍在万里之外的大马士革,祖父一辈因逃避战争,迁居到楼兰,往来于楼兰和中州行商。
到罗来这一辈,又迁居到雍州,罗来早年经商时曾被西羌人俘虏,幸得霍擎率军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雍州修建军镇,罗来捐了数十万金,借此取得了梁国户籍,成为受官府庇护的官商。
那胡姬是罗来的女儿,叫做罗芙,他们刚从楼兰贩运了一批西域产的葡萄酒,正要进雁阳关。
陆离见霍霄与这胡商亲厚熟稔,心想:“霍家扼守着往西域诸国和敕勒去的要道,诸般利益早已盘根错节。”
罗芙和霍霄聊了几句,忽然说:“霍霄,你变了好多。”
霍霄受不得阿莫赫笑他纯情,故作风流之态,挑眉笑道:“变得更英俊了?”
罗芙摇摇头:“你瘦了,也英俊了,但最大的变化在眼睛,你的眼睛没有从前那么清澈了,好像老了十岁。”
霍霄神色沉郁下来:“韩钊死了,我的鹰也死了。”
罗芙和罗来皆惊诧不已,罗芙难过地说:“看来你失去了很多东西。”
又走了一阵,雁阳关中奔出一队骑兵,飞驰到送亲的敕勒军队前方。
领兵者身着银铠,大红斗篷随风飘扬,器宇轩昂,俊采神飞。
项冲见这将军容貌与霍霄有五六分肖似,便知他是雍州牧兼征西大将军霍霁。
霍霁的五官较霍霄圆柔,气质也更为温和,脱了甲胄,便是一位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
霍霄与霍霁同时翻身下马,兄弟俩狂奔到对方跟前。
霍霁打量霍霄,见他除了脸上清减几分,并无大碍,悬了小半年的心终于放下。双臂一展,将霍霄紧紧搂进怀中。
霍霁搂得太紧,霍霄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