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霁自袖中掏出一方熏香的绢帕,递给霍霄:“这事儿我从前没你说过?”
霍霄接过绢帕,擦拭手上酒ye:“未曾。”
雪白绢帕上染上点点红痕,让霍霄想起战场上淋漓的鲜血,腹内泛上些微不适。
他还没有从最近一场大战中的余韵中走出来。
那个寒冷的夜,他和项冲连夜奔到玉河口,从冰冷的河水中趟过,从昏暝的黑夜一直砍杀到日光瞳朦,。
待得回过神来,靴子里头都浸满了血,一踩就是一个血脚印。
仗打完了,他和项冲一块儿在浮着碎冰的河里洗澡,项冲的身体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腰肢细得像柳条,远远看上去,如芝兰玉树,连那些细碎的痕都成了点缀……
尤其是左肩上的那颗红痣,直要滴进他心里去。
霍霁看霍霄怔忪之态,伸手在弟弟眼前晃了两下:“云起,为何要在瀚海逗留这么久?”
霍霄回过神来,举起玉卮,将卮中美酒一饮而尽:“韩叔的仇我必须报,而且,莫赞颜拙可能和随国朝廷有勾结,我想留在那里调查清楚。”
他取出雨过天青瓷粉盒,推到霍霁面前:“这是敕勒jian细身上掉下来的。”
霍霁拿起粉盒端详一番,又还给霍霄:“你查到什么了?”
霍霄道:“我审问了几个莫赞颜拙手下的当户,有个当户供出来,莫赞颜拙的确接待过一路中州人,夜袭左大都尉营,砍下穆驹提首级的,就是那些中州人带来的杀手。莫赞颜拙往白鹿山开拔,那些随国人就走了。”
霍霁也仰头饮了杯酒:“那些随国人长什么样儿?”
霍霄道:“他们很谨慎,领头的戴着帷帽,瞧不清面目。那当户说,只记得那人手上戴着一枚羊脂玉指环,料来身份不低。”
“随国人的手伸得可真长。”霍霁沉yin道,“但没有明确的证据,怕是也查不出什么,随国那边儿也不会认的,多半是不了了之。”
霍霄微有醉意,手指敲敲案几:“此事暂且搁下也无妨,哥,过段时间阿莫赫会送个人来雁阳关,我请你送阿莫赫那些东西,都是为了换这个人。”
霍霁问:“谁?”
霍霄道:“淳于玉。”
当即把在瀚海遇到淳于玉的经过大略说了,至于让淳于玉帮他哄骗项冲等事,自然略过不提。
霍霁听罢,一向宽厚的脸上现出愠色,低斥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淳于玉是朝廷钦犯,你也敢叫我窝藏?”
“大哥。”霍霄坐正了身子,肃然道,“淳于玉帮我打赢了莫赞颜拙,我也答应了保他一命,岂可言而无信?这等人才,又岂可留在敕勒?咱们霍家的价值,不就在于安边么?一旦吃了败仗,我们就失去了名正言顺据守雍州的理由,朝廷会像抛弃病死的鹰一样抛弃我们。”
霍霄字字句句切中了霍霁的心病,霍霁沉默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陆离那边儿对淳于玉怎么说?”
“他拿到了霹雳药的配方。”霍霄幽幽地道,“谁敢翻玉仙宫的案子,谁就是嫌活得腻了。陆离这个人,我差不多摸透了,他深谙做官之道,懂得什么叫瞒上不瞒下。”
“那就依你所见”霍霁心里确实对淳于玉的本事感到蠢蠢欲动,他不会嫌自己手里的筹码少,想了想又问:“敕勒人如今都在传,有个从中州来的飞光将军,俊美如神,千军万马中穿梭如电,似一道白色极光,总不会是你吧?”
霍霄略微羞赧,怏怏道:“肯定不是我,我黑得很,哪儿像白光?看来这回我们闹的动静有点儿大。”
“何止是有点儿大?简直是惊天动地。”霍霁笑道:“你们同莫赞军在玉河口决战时,雁阳关至长平之间,军情一日三传,那几日,太极殿中日夜灯火通明,陛下几日不曾阖眼,萧司徒,高太尉,骠骑将军全都在太极殿中守着。迦楼罗大捷,再加上玉河口大战歼灭莫赞军主力,如今,你已是梁国名将了。”
霍霄却没那么喜悦,耷拉下脑袋:“哥,我对你坦白,指挥玉河口大战的人并不是我,是乘凤,是他估算出了赫旭主力的驻扎地,提议夜间奔袭的,斩首赫旭的人也是他,我隐匿了他的功劳。”
霍霁怔了怔:“你为何要如此?你匿他的功,他会对你心怀怨恚的。难道你是不甘心把自己的功劳让给邓家?”
“他不会。”霍霄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斩钉截铁地道,“我没什么不甘心的,这回不被问罪,已经算赚了。至于乘凤,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我不能看着他走岑冲的老路。”
“可他终究是羽林营的人。”霍霁垂眸,避开了弟弟的目光,“陛下已知道他的名字了,叫了崔晏去问,我不能扣着人不给。”
霍霄恳求道:“哥,求你了,让他先留下。让陆离回去和陛下交代,算丢颗石子下去,看看起多大波澜,再做打算,成吗?项衡是为我挡刀死的,他临死前把乘凤托付给了我,我得保乘凤到底。”
霍霁心情复杂,他这个弟弟,秉性刚强,从不肯轻易求人,为了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