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郡,飞羽营。
巡夜刁斗敲响,数千座军帐渐次黯淡,最大的一座军帐中,却星灯高照,丝竹声声。
九名美貌胡姬和着欢快的胡曲,踩着华丽的毛毯翩翩起舞。
香风阵阵,轻纱曼然,裙袂飘飞,玉足点点,令人目眩神迷。
寒川郡都尉蔡宏坐在主位,飞羽营八部校尉坐在下首两侧,各人案几前均摆着美酒佳肴。
八个校尉神色各异。
任桓兴致盎然地观看舞蹈,时不时拊掌喝彩,李福自顾自饮酒,辛夔脸显不虞之色,丁髦沉yin不语,薛显则时不时瞥向蔡宏,其余三人脸上多少也有些微妙。
飞羽将军马馥闭门养病已半月有余,何时回来也没个准信儿,蔡宏大有长期主事之势,飞羽营中逐渐氤氲起一种焦躁不安的氛围。
蔡宏目不转睛地观赏面前身姿妖娆的胡姬,正盘算着今夜留下哪个作陪。
这九名胡姬皆是万一挑一的尤物,容貌最美者身段输三分,身段最柔者容色又稍逊一筹。
可惜蔡宏只能挑一个,剩下的得分给作陪的八个校尉,他一时难以抉择。
忽听得银铃般爽脆的声音:“蔡都尉,我带来的酒不够醇吗?”
蔡宏回过神来,望向右手边坐着的蓝衣胡姬,笑道:“罗小姐带来的香醪,谁敢说不醇?”
其实他最想留下这个,那九个胡姬虽美,都不及这一个容色美艳。
只往那里一坐,浑身都散发着勾人的气息,像一朵盛放的蓝色妖姬。
“哦?”罗芙巧笑倩兮,“那将军怎么不喝?”
“我已经醉了。”蔡宏举起夜光杯,一饮而尽杯中美酒,又将空酒杯翻过来给罗芙看,“最后一杯,实在不能喝了。”
罗芙娇嗔:“你脸都没红,骗谁呢?葡萄酒可不上头。”
虽是埋怨的口吻,却极为甜软,蔡宏听得筋骨酥软,心想:“这娘儿们真够风/sao的。”
蔡宏打个酒嗝,身子一歪,醉醺醺地道:“我醉的不是酒,是美人。”
罗芙媚眼如丝,咯咯直笑:“都尉惯会拿我说笑。”
她端起一杯酒:“这些年我父亲来往寒川,全靠都尉照拂,小女代父亲敬都尉一杯,愿都尉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蔡宏笑看罗芙饮下酒,问道:“这次怎么没见罗来先生?你一个女人家带队,孤零零的多危险?敕勒那边儿刚打完仗,边关乱得很啊。”
罗芙叹道:“我父亲在肃川镇染了重病,又不能误了官家货期,只好留他在传舍,我先带货上路,贩了货再去接他……没成想走得匆忙,竟忘了带过所,要不是都尉认得我,还不知如何办呢。”
蔡宏豪迈一笑:“好说,往后谁敢为难你,只管来找我。”
舞乐声中,罗芙笑盈盈地道:“都尉帮我这样大一个忙,真不知如何报答,这些舞娘都是从楼兰刚买回来的雏儿。都尉与众位将军若不嫌弃,只管挑喜欢的去尝鲜,顺便教教她们中州礼仪。”
蔡宏摆手:“我一个粗人,哪懂什么礼仪?不如你先来教我,我再替你教她们。”
他话说得露骨至此,罗芙不羞不恼,丽容生春,掩口轻笑:“我一个化外蛮夷,哪儿够资格教都尉?都尉交给我一个铺床叠被的差事,小女子便感恩不尽了。”
蔡宏笑得愈发浮浪:“你这双玉手,铺床叠被实在可惜了。”
罗芙道:“那伺候都尉穿衣脱履,如何?”
辛夔再也听不下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他一拍桌案,豁然站起,朝蔡宏大声喊道:“蔡都尉!商女不得入军营,这是霍老国公定下的军规!大梁法令如山,没有过所就是没有过所,就是郑国公家的人,也不能放行!”
他吼声如雷,震得各人杯中美酒微泛觳纹。
靡靡乐声戛然而止,舞娘也吓得驻足不动,营帐中瞬间静谧无声。
要入寒川郡只有一条直道,飞羽营在直道旁设立了关卡,盘查过往商旅。
蔡宏一来,借故把关卡上的驻兵都换成了都尉府的人。
这叫罗芙的胡姬没有过所,竟贿赂关卡上的游徼,搭上蔡宏,堂而皇之地进了军营。
罗芙望向蔡宏,轻哼一声,一副有恃无恐之状。
蔡宏按刀而跽,对辛夔怒目而视,冷笑道:“辛校尉好大的火气。”
辛夔目眦欲裂,怒道:“是你胆大妄为!”
任桓也站起来,按住辛夔肩膀:“子牛,不得对蔡都尉和罗小姐无礼。”
又对蔡宏赔笑道:“蔡都尉,子牛性子直,脑袋儿拐不过弯儿,您就当他放了个屁吧。罗公与老郑国公的交情,咱们谁不知道?”
辛夔性直如牛,气愤愤地道:“若是马将军坐镇,一定不会放这娘们儿进来!咱们这儿是军营,不是倡/馆!”
说完就想一走了之。
任桓却硬拉着他,李福丁髦等几个同僚也站起,一哄而上,你一言我一语,按着辛夔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