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校尉,人都在这儿了。”程恩把人犯都绑好,又清点了人头,躬身对“陆离”禀报。
雍州大小官员在两道栅栏间站成长长的一队,个个形貌狼狈,有几个更是鼻青脸肿。
项冲问程恩:“出口在哪儿?”
程恩指着与项冲来时相反的方向:“在那儿,出去就是马厩。”
项冲颔首,踱步过去巡视,无数眼刀扎来,他浑不在意,在一个老者面前驻足。
老者相貌清癯,戴着进贤冠,虽神情委顿,腰杆儿却挺得笔直如松。
他昂首睥睨项冲,问:“真是皇上派你来的?”
项冲一时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
“丁刺史!”那边马馥仰头大笑,“皇上终于派人来救你啦!皇恩浩荡,你可得好好地谢恩。”
他嗓门极大,声似惊雷,凑他近的耳膜皆被震得隐隐作痛。
丁晁唇角**,怒道:“马仔闭嘴!”
马馥虽为阶下囚,余威犹在,程恩见了他便栗栗而战,更不要说呵斥他了,只好问项冲:“陆校尉,这……你说……如何是好?”
项冲不答程恩的话,对丁晁躬身道:“丁刺史,得罪了。”
跟着抽刀,横在丁晁脖颈上,转头命令程恩:“把官职大的排在前面!马馥排在第一个!”
丁晁岿然如山,厉声问:“你要作甚?”他眯着眼睛觑着项冲,察觉出几分不对,这俊俏后生年纪太轻了些,又说:“你——”
“走!”不等丁晁说完,项冲便抓住丁晁后颈,硬是按着丁晁低下了头,老鹰抓兔似地拖着丁晁往出口走。
丁晁疼得龇牙咧嘴,哼哼地说不清楚话。
程恩把这里最重要人物挑拣出来,推到队伍最前方,驱赶着他们往前走。
项冲脚步沉甸甸的,他没忘记,陶筠还在上面看着程蔚,可他没选择了。
霍霄和他说,其他被抓的官员都可以死,包括陶铸和马馥。
只有丁晁,绝对不能死。
丁晁是皇帝和霍家之间的平衡枢纽,他一旦死在程蔚手下,霍霁跳进玉河也洗不白。
霍霁选项冲来执行这个任务,除了投程蔚所好,也因为项冲对这些人质没有感情。
项冲能用绝对冷静的态度,保最要紧的人。
项冲越走越急,顾不上脚下,忽听得叮咚一声。低头一望,只见一个木桶倒在丁晁脚下,项冲和丁晁的衣裤都shi漉漉的。
两侧土墙边上摆着三四个粗腰大木桶,和罗芙装葡萄酒的一样。
程恩跟了上来,他手里举着油灯,陪笑道:“陆校尉别惊,桶里装的是水。”
项冲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行人浩浩汤汤出了地牢,白日当空,阳光灼目。
项冲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正前方是一排马厩,土墙外伸进来浓密的竹枝。角落耸立着一座望楼,望楼上有两个士兵在巡逻。
大多数人在昏暗的地牢中呆了半月,一时难以适应,纷纷抬手遮挡,连程恩也眯起眼睛。
趁此机会,马馥双手举起,对项冲打了个手势,意为“助我脱困”。
项冲忽然反手挥刀,准确无误地劈向马馥手上的木锁枷。
他刀锋迅捷如电,唰唰数刀划拉下去 ,像是丹青妙手肆意挥墨,银光在马馥双手间流转,锁架瞬间支离破碎,只余两圈儿带链铁环套在马馥手腕。
若非时候不对,马馥直想为项冲喝一声彩。
他双手举起,绷直两手之间的铁链,从背后迅速勒住了程恩的脖颈。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程恩尚未回过神,已被马馥挟住。
程恩手下的兵抽刀围上来,当先一个被项冲一脚踹中腹部,跌出去老远。
马馥恶狠狠地喊:“都不许动!飞羽营已包围这里,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程恩脸涨得通红,双脚离地乱踩,程家部曲立时不敢轻举妄动。
忽听得咚咚作响,大地震颤,群马仰颈嘶鸣,瞭望楼上的士兵擂响报信鼙鼓,几支羽箭“咻咻”射来。
项冲反手将丁晁拉到身后,横刀斩落两支羽箭,又拉过一个锦衣人挡在身前,楼上弓箭手登时不敢再射。
项冲用来作rou盾的,正是程蔚的亲爹程平,谁也不敢真的射死程蔚的爹。
程平原是个美男子,此时乱发拂面,形状疯癫,眼泛血丝,极为可怖。
嘈杂鼓声中,他挺胸梗脖,大喝道:“来呀!砍死我呀!”
程家部曲被他震住,怏怏后退。
身后人群仓皇大叫,连跌带撞,有官员扭头要逃回地牢,一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大喊:“不能下去,会被烧死的!听我的!往前冲!”
这中年文士在这群人中极有号召力,他一喊话,跑掉的几个文官又旋踵而回,哆哆嗦嗦地躲在武官身后。
武官在马馥喊话下,组成一道人墙,挡在在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