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总是格外漫长。
刚立冬,雪便静悄悄来了,不出声响。在清晨推开窗的瞬间,才恍然惊觉,已该是银装素裹的时节了。而到来年惊蛰,雪才渐渐止息。
在这样一场漫长而盛大的浪漫里,人往往会期待着些什么,比如团聚,比如爱恋,比如相遇。
世间有温暖家园,也会有不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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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张生儒今日下了学堂,正揣着几本经书走回家。
他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却还未娶妻。家里唯一的亲人在两年前离开。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午夜梦回,常常会梦到自己驾鹤西去,身边却无人问津。老来凄凉至此,整个京城大概也找不出几人吧。幸好,才学还算不错,得了个教书先生的位置,不至于沦落流浪。
他在惯常回家的路上走着,忽闻一阵微弱的啼哭声。循声而去,竟在一处墙角发现两个孩子。
小的那个尚在襁褓,大的不过四五岁罢了。哭声正是襁褓中的婴儿发出的。他大概是饿极了,咬着哥哥的手不愿放。
那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尽力护着自己的弟弟,可雪越下越大,他的肩上落满了雪花。
张生儒走近:“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大的男孩一言不发地盯着陌生人,眼中满是警备。
“罢了。这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若不嫌弃,就跟着我回家,煮一碗热面给你吃可好?”
许是小孩子意志不坚定,听见有热气腾腾的面条就馋了,或是瞧见弟弟挺不过去这严寒,小男孩终是点了头。
回到家,张生儒先给两个小孩子找了两件厚实的衣裳,然后进了厨房,做了两份腊rou面和一碗粥。
小男孩先给弟弟喂饱了粥,才开始动筷。
他吃饭时很安静,像一只猫。张生儒这才发现,小男孩的眉眼是很清秀的,只是受了寒,染了病气,倒添了分恹感。
“可有爹娘?”
小男孩不答。
“可曾有姓名?”
小男孩依旧不答。
张生儒叹了口气,心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忽然,小男孩站起身,到他面前行了个极为庄严的古礼。
是礼数最高的感谢。
“罢了。我没有孩子,若你无处可去,便和你弟弟留下来吧。”
张生儒眼睛一酸,赶紧扶起了小男孩。
从那以后,京中人都知道半辈子未娶的老书生有了两个养子,一个叫张念远,一个叫张念乡。
老先生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对待学业上,也比旁人严些。
一日学堂上,张生儒照例抽查功课。所有学生都未背出《出师表》,唯有最小年纪,初来学堂不久的张念远站起来,一字不落地背诵完。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惫,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小孩声音还带有稚气,却眼神澄澈,淡漠疏离。
张生儒嘴上不说,心里却高兴极了。
可孩童大抵年幼,越是嫉妒,越是藏不住。
下了学堂,因张生儒被人叫走,一群人终于逮到机会,在某处墙角堵住张念远。
为首的是厉府的公子,厉诚。他向来被府里人宠惯了,没人敢忤逆他。
“你不过是老先生的养子,谁给你的胆子出风头?”
厉诚揪住张念远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
雪天路滑,张念远被摔在肮脏的路面上。
“就算是老先生,也得给我们厉公子面子。更何况他养的狗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亲生的了啊。”
“太可笑了。”
......
厉诚到底是世家公子,他只动了一下手,剩下的就都交给他的跟班。
张念远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墙,流出血来。
红与白的融合,四周的笑语,像极了嗜血的狂欢。
厉诚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念远,他用脚尖点了点伏在地上的人,道:“可知错了?”
小孩子声音稚嫩,却又比世间万人都邪恶。
“什么人在此放肆!”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厉诚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越走越近。他瞬间明白这是撞上宫里的贵人了。
“公公好。我正在教训不听话的仆人呢。不知有贵人降临,厉诚实在失礼。”说罢便行了个礼。
太监一听是厉家的人,知道他们世家子弟个个玩世不恭,当街打骂仆人也是常有的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提醒一句:“快让开,宣南王驾到!”
厉诚大惊失色,忙让其他人把张念远扔在角落,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