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生老师的闺房出来,陈鹏举没立刻回家。找大学生老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去看看陈锐。
他再没敢再去跟陈锐说话,一直憋在房间里,装作热心复习的样子。陈锐很晚才拖着脚步上楼,慢慢走过他的门前,每一步都从他心口上拖过去。整整一晚上,陈鹏举都辗转反侧,有一团火,烧得他心慌。
陈锐就睡在他隔壁,而陈锐是他弟弟。荒谬的是弟弟并不是阻拦他的真正原因。他不知道陈锐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
陈锐没有女朋友,这是他确信的。然而陈锐有没有喜欢的人?陈锐本就不愿表达自己,后天哑,也不可能表达自己。扪心自问,陈鹏举并不知道这个弟弟在想什么。越是喜欢,越不敢靠近,他接受不了可能的现状,不希望从陈锐的日记里偷看到他对某个村妞的刻骨相思。
本以为去省城上大学,能冲淡自己对他的痴恋。然而重见陈锐,他才知道,喜欢的感情是磨灭不掉的。只会缩成小小的一团,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再看到他,就像获得了雨水的春笋,蓬勃地生长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知道一睁眼睛天光大亮,下楼一看冷锅冷灶,楼上楼下一个人都没有,这几天陈锐都早早地上学。留下一个空白的态度,让他抓耳挠腮,想不出这个空白里究竟是厌恶,还是娇羞。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陈鹏举想。
然而,他真的能不抱希望吗。
爱情本就是不管多么冰霜寒冷,都能从最狭窄的缝隙中探出头的感情。
陈锐在高三五班,是三楼走廊最里面的班级。勉勉强强算是整个高三最好的班。农村孩子的水平参差不齐,但学习好的屈指可数。现在是中午,陈锐的同学也都该回家吃饭了。如果陈锐当场给他几拳,也不会有人围观。
陈鹏举沿着破旧的走廊往前走。走廊尽头的黑板报上贴着半旧不新的表彰。他走过去看,是去年寒假之前贴的,表扬了陈锐和另外一个同学,说他们光荣地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希望大家向他们学习。
一根小刺在陈鹏举的胸口转动着。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陈锐。直到上了大学,他才知道别的地方都是初中入团,高中入党。高中才入团,还要写在黑板报上宣传,是闻所未闻的落后。他又想,反正陈锐不会说话,不会在别人面前炫耀他的成功。
后门的玻璃碎了,一直都没有人来修补。陈鹏举从后门的窗户往里看。教室里只零星剩下几个人,其中有陈锐。他坐在靠窗户倒数第三排,一手支着下巴,注视着窗外。陈鹏举心里咯噔一声,迅速模拟了一遍自己走过来的线路,放下一颗心,从陈锐的角度,看不到他过来。
虽然看不到陈锐的神态,陈鹏举也能想象出来。这几天他看得多了。陈锐心事重重,垂着长长的睫毛,盯着空中一个虚无的点。他真漂亮。如果他换上干净的西装校服,坐在窗明几净的贵族学校里,保持着向外看的忧郁神态,一定毫无争议地成为青春偶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陈鹏举用视线代替舌尖,沿着他手腕细细地扫上去,纤细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谨慎地压在下颌骨和耳朵的边缘。耳朵边长了一圈小小的绒毛,半长不短的黑发落在耳朵上。纤细的脖颈从黑发里没入衬衫,两片肩胛骨把衬衫撑起。陈鹏举想起上药时他后背的曲线,想用手指和舌尖确认他的腰背,顺着他的腰线,向前,向下,小心地笼住他……
陈鹏举迅速撞了一下门框,旖旎的幻想变成漫天的金星。
陈锐听到门口的声音,转过头,看到他,一惊,放下笔站起,打了几个手势。陈鹏举急忙说:“没事,没消息。我过来看看你。你学啥呢。”
陈锐朝其他人扫了一眼,似乎不想让他们听到,从最后一排绕出来,顺便把后门关上。尽管空荡荡的窗框隔离不了任何东西。
站在陈鹏举面前的陈锐低着头,局促不安,迅速抬起眼睛看了他,又迅速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小幅度地打了几个手势。
他也听到了一些传言。
陈鹏举犹豫片刻,抬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捏,松开手,说:“小锐,你别担心。家里的事你别放在心上,现在重要的就是高考,你只要学习,别的事你都别管了。听见了吗?”
陈锐抬起眼睛,眼眶有一圈红,他举起手,指尖微一痉挛,做了几个幅度略大的手势。指尖擦过陈鹏举的脸,含住他手指的触感在陈鹏举舌尖复苏了。
他本以为弟弟不愿意再靠近他,没想到弟弟毫无所觉地摸了他的脸。他的指尖带着电光,带着魔法,轻轻的一碰,让一朵巨大的烟花从他胸口炸开。
陈鹏举三心二意地压低了声音:“家里的事真不用你管,有我呢。我是你哥,一切交给我好了。小锐,最近又有人找你麻烦吗?”
陈锐摇头,却轻轻牵动了嘴角。一点细节落在陈鹏举心中是无限的涟漪。
“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告诉哥哥,我一定替你出头。”
陈锐不安地摸摸脖子,陈鹏举看到弟弟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