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留在输ye室里陪阳阳挂着点滴。路小宇不敢过去,害怕再引得方南露出那样为难的表情。他讷讷的,打门诊大楼外头隔着一扇玻璃站着,等到第六个抓着一把报销单打大门出来奇奇怪怪盯着他看的大爷经过之后,他才终于动了动脚步,转过了身。
医院门外的大路上,夹道的出租车排成长串,一溜的水泄不通,正当路小宇犹豫着是干脆直接先回出租屋,还是硬着头皮回远播商务开发部的办公室继续挨骂的时候,一辆敞着窗户的出租直接停在了他的面前,郭学友把着方向盘冲他打着手势。
“小子,回家啊?捎你一程?”
路小宇有些发愣,他知道那是郭学友,是方南某个还没说明来历的熟人,反正与方南是老相识,从方才的那阵风波也里能看出来郭学友很维护方南,便一瞬之间放下了戒心,仅凭郭学友一声吆喝,就和被迷了魂似的,浑浑噩噩抬腿便上了车。好像完全忘记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俩才刚刚咬牙切齿地滚在地上打过一架这件事一样。
路小宇上车之后,郭学友问他一句“去哪?”。
路小宇脑袋卡了壳,反应了半晌实在选不出来,干脆放弃思考答上一个“不知道”。
郭学友嗤笑一声,嘴里像嚼着什么口香糖似的东西,笑声含混,只骂他一句“个傻帽”,就兀自踩下了油门,带着路小宇不知往哪里开去了。
郭学友的车头打的是往工体的方向,那儿他熟,一堆如数家珍喝酒撸串的铺子,交通又便利,他本想着随处把后座上那个小鬼搁下,就联系老哥们出来喝酒——这么大一个人,总归可以自己回家的吧。反正他是不回去的,方阳发起烧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送到医院折腾这一大阵子,又和郑铭源那孙子干了一架,这会早到了饭点,本来中饭他就没好好吃上,到了这时候,更是饿得饥肠辘辘,恨不得马上吃头牛下去。
“小子,我看你是方南的同事,小家伙又认得你,想来算是个好人,我才好心提醒你,到了公司里边,别多嘴。今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自个儿消化了,知道不?就你知道的那点儿事,它没那么简单,别到处逼逼,逼逼得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那番话,郭学友是拿舌尖舔着牙说出来的,既是劝诫也是敲打。他知道方南所处的是大公司,职场环境复杂,也知道方南忌讳,向来不在工作场合暴露自己的隐私,这么些日子了,他连阳阳这么大个大活人都能藏得严严实实,若是今天这场闹剧传开来,可想而知得愁成什么样子。
郭学友是不在乎,他很早就知道方南是这么样的人,知道的瞬间连半秒的挣扎也没经历。他反正心宽,管他妈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喜欢的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难道还就不算是个人了?他也没觉得方南有啥可不好意思的,甚至有时候还特烦气方南这种躲躲闪闪顾虑重重的样子,但他终归罩着方南罩成习惯了,一样习惯从小持续到大,是很可怕的事情,郭学友天不怕地不怕,就在方南面前服软得很,因为方南喜欢皱眉,他一看到这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就和耗子挠似的,要多不得劲就多不得劲。
算了,由着他吧。时间长了,饶是郭学友也会有这种想法。但唯独郑铭源不行,郑铭源如今就是他的底线,郭学友光是想到那三个字,就恨不得把嘴里的槟榔磨成渣渣。这也是关于方南的,他唯一到现在都还想不通的一件事——
方南这么好的人,怎么当初就能瞎了眼,和郑铭源这样的杂碎扯上关系呢。
郭学友越想越气,想的路怒症都要冒头,黄灯冲线的时候油门打得不知道多猛,一路横冲直撞,把后座上的路小宇颠得直反胃。
但路小宇现在根本顾不上晕车,他坐在后座上,一路呆滞的,拧着眉头想啊想啊想啊,终于在马上就要到工体的时候才忽然想到了。
是了,郑铭源!就是那个名字!
他说怎么一早就觉得这么耳熟呢,原来早在遇见方南的那天晚上,林静就已经和他说过一次了!那人就是世宏集团老总的儿子!是方南之前在世宏工作时的直接上司!
方南居然给那样的人做过贴身助理!路小宇一想到林静说过的话,整副心口都仿佛被人忽然抡了一拳。他此前从来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方南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故事,甚至关于阳阳,天呐,阳阳怎么会是那个家伙的孩子!他想到方南在家一边办公一边带着阳阳时那疲惫得浑身的弦都绷紧的样子,又不禁觉得一阵怒火中烧。
自顾自在驾驶位上絮絮叨叨连提点带威胁的郭学友根本不知道,坐在他身后的路小宇压根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整段路上,他的大脑始终被那一件事所占据,那便是当他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时所看见的,方南被郑铭源强压在车门上亲吻时的画面。
方南的面颊上有一滴泪,唇角有一点血,他从没见过那样子的方南。路小宇不傻,若是到了这时候,他还不能从所有的蛛丝马迹中拼凑出零散的背景故事,就不至于能从重重选拔中脱颖而出进入远播了。
他早猜到了,就是因为猜到,他才会有一点心疼,这样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