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和许姨讲好,最后的两天加钱让她在医院病房里加床住下,一直照顾阳阳到周五,方南再来接手周末两天。其实阳阳倒没有病到至于要住院那么多天的地步,是方南自己提出来的,幸而当初也是选了不错的私立医院,只要出得起价钱,单人的病房总是足够。这几乎是他唯一剩下的,既不至于耽误工作,又能把阳阳放心留在某个地方的办法了。
毕竟京城本地的生意人多少都是要点脸面的,就是荒唐如郑铭源,也干不出大白天到医院抢孩子的事。
临回去上班的那天晚上,方南是陪着儿子在病房过的。他抱着儿子,靠在床头揉着那颗小脑袋上柔软的发旋,借着折叠台灯的光线给阳阳念故事书,念着念着,怀里的小人儿就点着脑袋睡过去了,方南原本是要伸长胳膊去关灯,一低头看见方阳的那张小脸,不知怎的,眼底忽然酸胀一下,竟然舍不得挪动了。
他像那样弓着身子看了儿子许久,寻常工作太忙,能这样安安静静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总是短暂,很多时候阳阳吵闹,他也只是顾着疲于应付孩子宣泄不完的Jing力,这会儿儿子病着,看着柔弱又让人心疼,方南是真的很想再多陪他一阵子,再多疼爱他一些。但他也知道,他是不得不回到公司里去。
眼下,正是最为关键的节骨眼。用张士峰的话来说,那就是“远播的生死存亡之秋”。
那并不是一句夸张的形容,因为隔天,才刚一走进远播的大门,张士峰的那股急切,方南便感受到了。
他在短信中说的言辞模糊,只说自己考虑好了,要为方南引荐一个值得信任的关键人物,但时间却偏选在了中午吃工作餐的时间,连等到晚上下班都等不了,方南敲着手机屏幕心想,张士峰这是得遇到了多大的难事,才会冒进成这个样子。
他们中午约在离远播办公大楼不远的一家西北菜馆见面,进门先点菜,上了二楼便一排全是包厢。方南到的时候已经约莫十二点半,顺着房间号码摸进去一看,发现一盘才刚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大骨跟前,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张士峰,另一个,连方南也觉得惊讶,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便是不久之前才刚开过的那一场商务开发部管培生评审大会一道列席的评审之一,从运营管理部抽调过去的管事经理刘玉仕。
刘玉仕见了方南,只非常内敛的点头一笑,一派儒雅的作风,倒是他身边的张士峰,因为室内禁止吸烟,只能叼一根牙签在嘴里,又一脸极为抑郁烦躁的表情,十足像个土匪。
才刚见到方南,他就和憋久了终于憋不住似的骂了开来。
“他妈的陆沁那个王八蛋,就是个两面派小人,下作得很!这几年房地产都做成这个鸟样了,我倒想看远播是哪里给他脸了,竟然想着挖我身边的人!去他妈太原!开什么国际玩笑!他自己的部门怎么不划拉一半过去!建设新中国!”
“老张,讲话斯文点……”刘玉仕笑着对张士峰打着手势,“好歹方经理也在,你那点匪气就不能收一收?咱们中午本来就时间有限,还谈不谈正事了?”
张士峰看他一眼,原本还有至少二十句脏话还骂出来,这下也不得不咽下去,给方南拉了把椅子把他摁在凳子上,下一句,便开门见山:
“老刘也算是远播的老人了,我十年,他七年,你上次不是打听收购富海控股的那事儿吗,这事你问老刘,他最清楚。”
“为什么这么说?”方南看向刘玉仕。
刘玉仕虽说资历与张士峰相当,但不过是在运营管理部这样处理细枝末节的部门任职,要说核心业务,接触的面怎么也不应该比张士峰更宽才对。
张士峰见方南那一停顿,自然也了然他的顾虑,一只手在刘玉仕肩膀上一拍,又对方南说:
“老刘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运营那边的,他原本负责的就是工程项目进度管理,你猜他是怎么到远播的?”
“怎么?”方南问。
张士峰朝他一挤眼。
“从富海过来的。”
方南眼睛一眨,表情这才变得惊讶起来。
这样的事,概率实在也太低了。
“富海虽然只是地方布局的小产业公司,但盘子却够扎实,尤其是河南和胶东的两个项目垫实了基础,当年的收购案,其实并非一面倒的态势,谈判阶段时,好几个富海的开发项目原说是要保留的。也确实有利可图,加上远播在京城的关系,没有不做的道理。整个过程,老刘都有参与,集团看中他的身份,让他牵线搭桥,做了半个招安官。你也知道房地产收购那点事把,你学这个的不是,避税嘛,都是混合收购。”张士峰朝方南扬了扬下巴。
方南点了点头。
这点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地产公司收购的安利,单纯按照项目方式转移,税费太高,按股份收购,又没有政策红利。一般的做法,都是有收购方单独成立一家能够享受税收优惠的公司,以吸收合并的方式来兼并项目,这样一来,项目便随着公司而转移,营业税、土地增值税、契税一类直接免征,是很普遍的一种做法。张士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