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一)
B市的隆冬,比江月西记忆里的还要冷许多。
大概是因为昨晚凌晨才到,加上最近思绪重,她睡睡醒醒,不情不愿地起身时已是下午。
窗外似乎仍是天光暗淡,室内倒是暖气很足。她起了身,赤脚走过去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在下雪。
鹅毛大雪,无止无尽。这座她曾经钟爱的古城,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她看得有些痴迷,直到时针指向四点,才不情不愿地开始梳洗打扮。
贺律师说要带她来B市参加年会时,同级的另一个律师还酸酸地羡慕了一把,“快成李总的侄儿媳妇了,就是不一样。”
都知道xx重工的高层年会,向来就四个字形容——财大气粗。她问了才知道,今年的年会,安排在了安缦,古皇家园林里的Jing品酒店,估计全B市找不到第二家。
这样的地方,她以前读书的时候,最多就是望一眼大门口罢了。这样想想,还有了一些期待。
临行前贺律师也挺激动,第一是因为行前他们和xx重工的常年法律顾问的合同终于签下来了,他这一次去是以正儿八经的法律顾问的名头去的。第二也是因为高层年会,除了本公司的高层之外,也有很多合作伙伴,金融机构会派级别高的人来参加,是个发展业务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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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的晚宴在7点,但6点酒水就开始供应了,这一小时就是专门给贺律师这样的人交交朋友,谈谈生意的。
窗外是白雪掩映下,几千年的红墙绿瓦,屋内则是香槟环绕,觥筹交错。
江月西跟在贺律师身后在会场游走。贺律师是个聪明人,推杯换盏,聊得好不开心。她乐得清闲,只需要偶尔笑一笑,再递上贺律师的名片即可。
走神片刻,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眼,便看见林念立在她面前,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打量之意。
她有些恍惚。
林念大概也是代表机构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同事。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高且瘦,没有穿裙子,而是穿了一身极有设计感的黑色西装,踏了双银色的高跟鞋。整个人出挑又干练。
江月西今天也穿的黑色,只不过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黑色裙子。
“认识?”贺律师疑惑。
“见过一次。”她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答。
一圈人寒暄了几句,交换了名片,便各自散开。
她把林念的名片拿在手上把玩,心情不知道怎么,就跟身上的这条裙子颜色一般,暗淡了下去。
她今天穿了带矮跟的鞋子,膝盖的伤,经不住久站,此时便和贺律师打了招呼,一个人披了大衣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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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西作为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经济能力还算不错,但安缦这样的地方,也不是回回都能来。抱着如此小市民的心态,她打算出去转悠转悠。听刚刚宴会上的人说,侧门正通向颐和园。
岁暮Yin阳,天涯霜雪,谢却人间。
她沿着朱红色的回廊走,一路阒静无人,昏黄色的地射灯,照得檐下飞雪,如同洒金。她这般晃晃悠悠,倒真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要走进岁月深处。
然而还未走到侧门,只穿了门洞,便看见雪中整肃的影壁前,立了一个人,撑了一把银骨黑面的伞,正看向她。
还能是谁。
他今天一身黑色。
黑色大衣,水波纹,里面是黑色西服和衬衫,唯有袖口的纽扣上,有金色的丝线绣出的繁复纹路。
这副雪天影壁美男图,不得不说,还是挺让人心动的。
江月西都已经见过了林念,料到这一行他也会来,见到来人并不十分惊讶。
只是此时此地,唯有他们二人。是偶遇,还是别的,她也不想计较了。
见到她走出回廊,他便撑了伞,从容来迎。
“真巧。”
“你不知道B市很冷吗?”他避开她语气里的讽刺,只皱眉盯着她光裸的脚背,复而抬头去看她的脸。巧了,她今天也是一身黑裙和黑色大衣,挽了发,涂了红唇。露出的脖颈儿比雪色还白上几分。
他望着头疼,取了自己的围巾示意她带上。
她从善如流,接了过去,把自己捂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说,“不冷。走走?”
身边的人倒是诧异她今天态度如此友好。
其实是她有话想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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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侧门,进了园子,浩大的昆明湖便铺陈于眼前。湖面结了冰,覆了雪,与这昏昏天地几乎融为一体。不知什么时候,大雪已经停了,但天际仍Yin沉如铁。
若不是还有十七孔桥在原地,她是绝对分辨不出,这是那个春和景明时,他们曾经泛舟过的昆明湖。
身边的人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那时候,还经常来这里。”
“是啊。这儿真的挺好的。”她说起曾经,一双眼睛里难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