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白在以前定是要教训他,如今情绪却再难起伏,点了点头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生病是我错了,对不起。”顾燕帧知道这是关心,他体质不弱,打了针吃了药,病已经好了,苍白的面色带了些气血,噘着嘴拽着沈听白的手,认错态度诚恳。
沈听白神色静静的,沉默不语时,常常让人觉得疏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顾燕帧。
“我们是之前那样吗?”顾燕帧又问了一遍,在沈听白的沉默之中,那种不安席卷而来,被冷漠对待一个半月的委屈也一并涌上,“你答应过只要我不哭,就不会不搭理我。你和我拉过钩的。沈听白,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沈听白没有遵守约定。
顾燕帧再也忍不住,一把捂住双眼,指缝很快就shi漉漉的。
沈听白走到窗前,点了根烟,连看他也不看,回头时,他笑了一下,“顾少爷,先前是沈某不对。从此以后,沈家你想来便来,我会见你,也会招待你。”
“真的?”顾燕帧一愣,把眼泪抹干净,红着眼观察沈听白的表情,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沈听白点头,理智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想顾燕帧再做出什么傻事,见面就见面吧,搭理就搭理吧,一切都是顾燕帧说了算吧。只要心不再动了,都随着他又有何不可呢。
顾燕帧瞬间生龙活虎,接下来和沈听白说话,这人也回应,表面是回到之前的关系了,但到底有些不一样。好像在疏远他,好像不是朋友,而是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客人。只是总归没有不和他见面,没有不搭理他,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目前是。
十一月中旬,在一个静谧的深夜,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爆炸巨响,随后,熊熊大火将半边天空都染成血色。
到了早上是铺天盖地的舆论。
无论哪家报社,头版头条上印刷的都只有一个内容——《是实业救国的爱国富商,还是贩卖同胞的杀人凶手?》,报纸下方印着沈听白的照片,公子翩翩却被冠以如此污名。
原来,昨晚安置被救劳工的临时医院被炸毁,四十三名劳工和六名医护人员全部遇难。而本来被关押在监狱的人贩子头目武彬也被人解救出来,奇异的死在了民铎报社门前,手中还拿着亲笔写下的悔过书,上面明明白白记载了沈听白贩卖劳工并且杀人灭口的种种罪证。
民铎报社主笔张瑜之,亲自撰稿控诉沈听白恶劣罪行,句句掷地有声。
如今,沈家在顺远的威信荡然全无,爱国实业家沈听白就这么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杀人凶手。
此事,既由民铎报社起,那就应当由民铎报社终。
倘若张瑜之肯在顺远为沈听白正名,以他的身份地位,必将会减轻顺远商会的危机。
曲曼婷看了报纸,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沈听白,她和沈听白这么多年情谊,没有爱情,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定然不能坐视不管。门外记者围堵,把窗帘系在一起,顺着窗户离开酒店,就去沈家了。
不曾想在沈家看到顾燕帧。
三个人便一同在茶馆约见了张瑜之。
张瑜之当年在上海,受过曲曼婷的恩惠,对她有求必应,二人你来我往几句,他笑着问:“那今天,曲小姐您找我来是?”
“瑜之先生应该猜到了吧,并不是我要见你,我只是个中间人罢了。”曲曼婷说。
话落,沈听白从房间另一侧出来,他穿着黑丝绒西装,戴着银边眼镜,手里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咳嗽一声,看着张瑜之,微笑着说:“瑜之先生,初次见面,失礼了。”
顾燕帧两手插着裤兜,跟在他旁边。
四个人很快落座,沈听白拿出几张单子来,双手放到桌子上,手指点了点,看着张瑜之说:“瑜之先生,这些,是我产业中的一部分。我们沈家在顺远经营三代,所涉及的行业非常广泛,任何一行的收益,都不是贩卖劳工,那点蝇头小利,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张瑜之拿起单子翻看,每个单子上的交易钱财都是巨额,而这样的沈家,确实没理由顶着被发现的骂名贩卖劳工,来获取微薄的利益。
“这个,是警察厅的尸检结果。”沈听白拿出另外一张单子,“结果表明,截止到检验时,武彬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这也就说明,昨天晚上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起码已经死了四个小时以上。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自己爬到你们门前,将那封揭发我的信件,交到你们的手上。”
“这么说,是有人把他送过来的。”张瑜之拿着尸检结果问。
“肯定是有人把他送来的。”沈听白笑了笑,挑了眉一派平静,“但是,把他送来的人,为什么要把现场伪装成他自己走来的……瑜之先生,您自有您的判断。”
沈听白分析的头头是道,张瑜之沉默不语,已然信了八分。
“想必您已经意识到这整件事情是一场Yin谋,而且手段相当的恶劣。他们是在利用你们的愤怒,赌你们会被眼前所谓的事实,蒙住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