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面具,甚至是多重面具示人的,又岂止是戈缇呢?
来到花房之外的空地上,戈缇才长舒一口气,却忽又觉得有点发毛,小声嘀咕:“这只小蝎子,该不会在偷偷说我坏话吧?”
身为蝎鹫二族的高顺位继承人,他们之间确实存在某种独特的羁绊。但那是基于家族、盟约、利益,伴生于人生中相似的光辉与暗影的纽带——冰冷、复杂且又捉摸不定,却唯独不掺半分暧昧情愫。
尽管在台面上,两大名门不曾有过失和,可一旦反目,余者必皆沦为炮灰。而让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正是如他们这般身份的核心嫡系,自幼即背负的义务之一。
事实上,戈缇非常希望对方能重新拥抱温情,摆脱王冠金蝎的光环与阴影,去追寻新的同伴和益友,抑或是亲密的恋人,以此建立光明且美好的羁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调笑嬉闹的面具之下,冰冷孤寂得令人生忧。
可饶是如此,戈缇却始终不曾踏前一步,去做到坚定不移地陪在温希翡身边,反而与之渐行渐远。
此刻,走在一点也不炽烈的日光下,戈缇竟又感觉有些发晕。他想起了在教堂前的那一摔,心中不禁暗道,可别撞出个好歹来才好。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左右张望了下,随即快步离开,全然忘了还留有一人没捎走。
至于在玻璃花房内,则又是另一番氛围。
温希翡唇边笑意慢慢淡去,望向仍立在阶梯边的金发少年。
“过来。”
听见这道平淡中隐含威严的声音,罗兰心下一紧,然而别无他法,唯有硬着头皮向那位大少爷走去。
众所周知,赤金名门因其特殊地位,又被誉为蝎鹫世权。就在这短短半日里,嘉利与温氏,这两家年轻一辈的核心子弟,他竟是都打上交道了。
“……你叫,罗兰?”温希翡注视着这名平民学生,淡碧色的双瞳清澈而深邃,温和道:“说一说吧,你们来时遇到的那些事。慢慢讲,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 ※ ※ ※
傍晚时分,夜幕行将垂落。宪典广场,监察厅总部。
戈缇一进入大门,就见到了候在大厅中的甲级执行官。
这名总长副手立在最显眼的位置,礼貌而恭谦地向他一欠身,说:“戈缇少爷,您可是来保释犯人的?”
“你都知道了?正好,省得我再多费口舌。”
戈缇出示那对纹章戒指,说:“有我本人在场,再加上温家的信物,绰绰有余了吧?”
罗幕挂着标准而恭敬的笑容,回答:“当然,有您和王冠金蝎作保,没有比他更幸运的犯人了!事实上,在少爷离开以后,总长就签署了释放令,只等您回来领人了。这是文件,请过目。”
戈缇看着他唇角的微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接过罗幕递来的两份文件,认真看了一遍,却未发现任何问题,便又将其中的副本还了回去。
罗幕做了个手势,招来一名身着执行官服色的青年,将薄薄的释放令交给他,吩咐道:“你去13号审讯室,把那个犯人……不,武装禁卫军的上尉先生带出来。动作快一些,别让少爷久等!”
戈缇望着那名执行官领命而去,转头问:“我不需要一起去吗?”
罗幕脸上笑意更深,说:“那等污浊之地,您不会愿意踏足的。”
“既是如此,我就在这里等着。”戈缇说。
“为了这事,您都已经耗费了一下午。”罗幕露出一丝难色,劝道:“还是去偏厅等候吧,否则,就是在下招待不周了。”
戈缇忽觉有些不适,但此时此地,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出于生理原因。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说:“好,我去歇一会。”
罗幕立刻侧身开道,将戈缇引进宽广幽深的西侧偏厅。他陪在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少爷愿意行使特权,本是件幸事。不过……冒昧问一句,保释之后,您准备如何安排他的去路?”
不等戈缇回应,罗幕又诚恳地建议,“依在下看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先消除他的记忆,再作其它打算。不管兰盛岩掌握了什么秘密,又肩负着何等任务,只要他变成白纸一张,许多事就好办了。”
“你是想提醒我,别忘了他被你们打上的间谍标签吗?哼,若不敢承担应有的风险,那我还折腾个鬼!”
戈缇语气中尽是不认可。他坐进黑色连排式的等候椅,放松地靠着椅背,以手支颌,说:“尽快安排一下,我要把他送出禁庭。真要有什么后果,找我问责就是了。”
兰盛岩身为精英层级的军人,以其数年服役经验,在离开禁庭之后,断不至于无路可走。只要他能活下来,保住起码的尊严与自由,哪怕联合会借此窃得几分利益,戈缇都认下了这道污点。
罗幕深深地叹了口气:“别说气话了,少爷。我们这些做走狗的,哪一个不是宣誓效忠于管理局的?管理局存在的根本目的,即是为赤金名门服务。这得有多想不开,才敢问您的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