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莱曼并不理会眼前吃惊到了极点的王良明,自顾自地继续整理手头的病人档案,脸上依旧写满着那一贯不咸不淡的神彩。
这可让王良明真是有些着急了。他站在德国医生的办公桌前,半天也不敢坐下。
王良明用手指不停地搓揉起自己的背包带,同时在脑海里飞快地回想,可能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从而惹舒莱曼生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舒莱曼把手头的文件全部整理完毕。他慢慢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王良明一直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像是在等候着发落。
“孩子,你可快点坐下啊。”舒莱曼用蛮吃惊的口吻慌忙招呼道:“可别把自个儿累着了,累坏了。”
听着这怪怪的腔调,王良明心里头可更不是滋味了。他当然不会,也不敢这时候去坐下,而是快步走到了舒莱曼身边,焦急但又十分抱歉地询问德国医生:“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您说我便是,我以后一定改!”
王良明十分害怕,第一反应,就是舒莱曼是不是要赶走自己,换一个另外的帮手。他知道,若要是这样,自己就没有了可以‘挣钱’的途径,也可能顺带着就要失去继续住在镇长给的房子里面的理由了。
而舒莱曼的脸上仍旧布满了淡漠,让王良明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德国医生此时居然又走到一旁,亲自把椅子拖到了王良明面前,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瞅着这幅光景,王良明真是急得都要快哭出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膝盖不由自主有点发软,让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随之跪倒了下去。
“你!”
舒莱曼看见王良明又有要向自己‘下跪请求’的架势,赶快一把拽住了他,强行把他按到椅子上去。接着,德国医生还叹了口气,发出一种好似完成某件任务后如释重负般的感慨:“孩子,你可别再给我节外生枝搞出什么事情了啊,别到时候再让”
说到这里,一向严谨古板的舒莱曼倏然噗嗤笑出了声,让王良明更是觉得情况十分不妙。可很快,他却听见德国医生在一旁有些无奈,又有些玩味地问道:
“你跟那个日本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王良明愣住了,一时间完全没能捯饬清楚其中的种种。他当然知道,舒莱曼在说武藤健二和自己。可是这个,跟自己在这里工作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说?
王良明回忆起昨天晚上,武藤当着自己的面,和舒莱曼那一番交谈的场景。飞行员那时的神态显得恭敬而严肃。他不知道,莫非说,就在那个时候,日本人对舒莱曼说了一些
不是很客气、很得体的话?
“舒莱曼先生,”意识到这一点后,王良明主动先入为主地深深鞠了一躬,焦急地向他致歉:“那个,他说的话,您别当回事,我昨天”
王良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舒莱曼的两声干咳骤然打断了。德国医生怅然若失般地叹了口气,继而踱步到一排整齐摆放着药品的柜子跟前,仔细地拿起一个个药瓶核查起标签。片刻后,他对王良明讲:“唉,我以前还一直拿你当我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可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和日本人穿到一条裤子里去了。”
“我没有啊!”王良明尴尬万分地匆忙回应。舒莱曼却一反常态地大笑起来,又哼了一声,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王良明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得尴尬地坐在那儿,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来解释这越讲越混乱的关系。
好在,舒莱曼倒也并不打算再继续跟他不停地兜圈子,毕竟这不是德国人处事的作风。德国医生收敛了笑容,直截了当地告诉王良明:“你前天晚上冲我下跪,日本人看见了。昨天,他就跟我说要我不要虐待你,还得是什么看在德日是盟国的情份上。”
说罢,他又兀自感叹了起来:“哎,不提了不提了。你可算是找到一个新靠山了。我这个糟老头子,都被你踢到一边儿喽。”
“我”
王良明一时语塞。本来,他刚刚想好了一通为自己辩解的借口,可这时候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彻底出不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得厉害,心脏亦砰砰直跳。原本在那天晚上,他见那日军飞行员睡得很沉,虚弱得很,以为这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的确不曾想,自己当时超越了理智和自控所做出的、无比疯狂的一举一动,竟然无一遗漏,全都被这人看在眼里!
更不要说,自己昨天在那男人完全清醒着的时候,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儿,抽自己的那个耳光了。
羞愧中,王良明狠狠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接着双手从脑顶顺势滑下来,紧紧捂住了他自觉已见不得人的脸。完了,完了,他心中暗暗叫苦道:这下,所有人一定都会看笑话一样看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Jing神病人了。
“舒莱曼先生,我我”
王良明想了好久,结结巴巴念叨了半天‘我’,也根本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