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有人假冒你杀进土氏宗府那次?”叶苓瞪了一眼方昱问道。
“其实那次本就是我策划实施的,只是最后死的不是我而已。”土瑛辰端着酒碗的手颤了一下,低头一饮而尽,两行酒痕随着他的嘴角滑到脖颈。
“……知不知道把酒运上来多费劲?”方昱依旧关注被土瑛辰强占的酒。
“是二公子?”江泠拉了把椅子坐在土瑛辰对面,准备聆听这个大概会很长的故事。
“嗯。是他。”不知是酒太呛鼻还是回忆太凄怆,土瑛辰双眸黯然染上了水雾。
“土氏还有二公子?好像从未听说过。”方冕插话道。
“舍弟名叫轻云,小我两岁,连姓都不愿施舍于他的我的那个爹命他像个影子般跟着我,仪态、穿着、走路的姿势、喜怒哀乐的表情,读的书、写过字,甚至连睡觉的样子也得模仿得有模有样。那时我极度厌恶他,一个不知哪冒出的野种竟这般与我平起平坐,我从未给他一个好脸色。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但是看看他,才知道什么叫失去自我。他却不以为然,反而乐在其中。十几年过去了我终于不再那么厌恶他了,毕竟无论长相、仪态他均与我十分相像。或许太过于模仿我的外在,性格却与我截然不同。十四岁后,他仿佛出师了般,我爹竟不再逼他跟满我十二时辰,我便像出了笼的鸟,恣意妄为。他从未有过自己的生活,除了等我他好像也没有其他事情做。有一天,我在一家隐秘的酒馆吃酒,无意间扫到楼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的孩子,正捡食别人倒掉的剩菜。土城百姓一直安康富足,怎会有食不果腹的乞丐?我好奇地跟了去,跟到了高墙,墙角竟有个只能容身三五岁孩童大小的洞,这个七八岁的孩童将捡食的馒头先塞进洞,再将破烂衣裳脱下塞过去,最后赤裸着身子往洞中钻去,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划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化脓,有些依旧流着血……我从未了解或者说试图了解墙外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可是那个孩童,七八岁的孩童,为了这么点残羹剩饭弄得浑身都是伤痕,这对我冲击太大了。从那时起,我便试图了解墙外,但几百年的隔阂,哪是说破便能破的,那段时间我屡屡受挫,情绪低落、脾气暴躁,但轻云仍旧像影子般跟着我。”
初夏 土城宗府
“哥哥,院子里的梅子熟了,特别酸,你要不要尝尝?”轻云端着几个青翠欲滴的梅子进了土瑛辰的房间。
“滚出去!”土瑛辰吼道。
“哥哥,你忧郁时喜食酸,我把梅子放在桌上……”轻云面无表情的将梅子置于桌上,这时好像应该表现的怯懦,但他大概因为从未学习过这个表情。
“我让你滚出去!”土瑛辰一掌拍在轻云的脸颊上,装着梅子的盘子瞬间从桌子上飞了起来,梅子个个像是被这个场面吓到了,趁乱纷纷慌不择路的溜走。
虽然土瑛辰从小就厌恶这个弟弟,但终究没有动手打过他。土瑛辰顿时手足无措,轻云脸上一道红印晕染开来,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处,好似遍寻不到表情来回应这突如其来变故。
“对不起……对不起……轻云我……”土瑛辰慌乱着道歉。
“没事的,哥哥,我没事。”轻云仿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表情来表达此时的情感,他咧着嘴笑了。土瑛辰不记得他这个笑是何时做的表情,但既然从轻云脸上出来的表情自然是自己不经意间做过的。土瑛辰竟越发心疼起轻云来。
“轻云,如果你能出去,或者说你过上你自己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土瑛辰问道。
轻云摸了摸下巴,那是土瑛辰思考时特有的动作,土瑛辰看了忍俊不禁。轻云思索了片刻说:“轻云还是想这样跟着哥哥一起生活。”
“……你理想抱负真是远大呀!”这对从未有过自己人生的轻云来说这个问题太难了。土瑛辰顿了顿说:“你要是无聊就去收集花品如何?我倒是想收集……”
“花品为何物?”轻云又摸了摸下巴。
“哈哈哈哈……古有二十四花品,一花对一妓,你若收齐了二十四品我便答应你一个愿望如何?”土瑛辰逗起轻云竟觉得烦恼不知所踪了。
“任何愿望都可以吗?”轻云瞪大了眼睛,两眼散着星星,这个表情一定是小时候见到母亲时的表情,不知他何时将这种表情学了去。
“你有何天大的愿望?”土瑛辰试探道。
“不能说,哥哥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收集来给你看,可不能反悔。”土瑛辰从未在轻云脸上见过明朗的表情,大概是自己平时太过阴郁的缘故,他自然也没学到。
从那之后,轻云犹如从他身旁蒸发了般,再也没有等过他,也不再惦念这个哥哥的喜怒哀乐。有时回来也是风尘仆仆拿着他手绘的香艳少女的画像,土瑛辰似乎给自己挖了一坑,而且填不上的那种。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作三品兰花如何?”
“哥哥——哥哥——我听说水城的姑娘特别水灵,我要不要明天去水城呀?”
“哥哥——哥哥——我收集了五品了,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