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正值满月之夜。
一笼圆圆的明月从蓝盈盈的天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如此的月色,只有万里无云的天空才能睹见。山洞外,夏草茂盛,虫鸣窸窣,月亮如同打磨了的镜面一般,凝聚着越来越强烈的荧光。
清明的天空,月光白得已是有些异样了。常人印象中的月亮都该是雪球儿大的一个明黄的玉盘,就像春闺里思念情郎的美人儿粉腮边的一滴泪,朦胧而凄凉,活像一盏纸糊的圆宫灯,高悬在天穹上。今晚的月色,却是光彩皎洁,直照得人移不开眼睛。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shi,不知心恨谁。
唐诗里的月亮,只要与“思情”二字相关,便是与“欢愉”二字绝缘。
殊不知,业海生波,红尘滚浪。人世中浮沉,爱恨间颠倒,有许多的故事,注定了无帐可算
莲月迷糊地睁开倦眼,她听见了雨滴砰砰落在草叶上的声音,疑惑地看向顶头那轮巨大的月亮。鼻尖充斥着血雾一般的黏腥味道,叫她浑沌一片的头脑尽是白色的星云,气海翻腾,恶心欲呕,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头疼,手疼,无处不疼终于,她不情不愿地痛醒过来。
发生何事?
我是在哪儿?
她扶着山洞的shi壁,虚弱地摸索前行。
走个几步,脚下便踩中一只手。
她嗅到一股愈发骇人的血腥味道,那是比洞xue里Yin冷腐烂的chaoshi气息更加浓烈的刺鼻味道。
遍地尸体
遍地血迹
难道是到了Yin曹地府?
莲月扶着额,下意识地晕眩了一下。她用力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闪现出有些恍恍惚惚的噩梦似的零碎画面。青黑可怖的蛇尾,哭叫四窜的人群,她忽然跌倒的那一跤,以及身旁的人猛的将她一把拽开的那瞬间耳边的山风呜呜吹过,身上陡然一阵冷飕飕的寒意,但这却不叫人觉得害怕。这种感觉并不算坏,整个人似麻木了一般,不懂得疼,也不懂得哭,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山洞里隐隐透出蓝色的荧光,照在溶洞里大大小小坑洼的水面上,水面如同大大小小的Jing子将光折射出来,光滑的石壁也照得一片亮堂堂的。
这是一弯长长的溶洞,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走不多时,莲月的白色袖子已是沾满了绿苔,发颤的指尖被潭水冻得冰冷,她忍不住朝石壁上偎了偎,努力将身子藏得更深一点,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往里走,瞧见一个盘腿坐在洞口的陌生僧人,他高壮如山,闭目端坐,满脸横rou的凶脸端地唬人一跳,倒是那下半身竟全是泥塑的,阖目运功,岿然不动,好似一尊石像,看上去好不古怪。
她问:“和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僧人的头颅和手脚都比一般人巨大数倍。那一双铁青的手掌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的蛇血,闻起来腥臭难忍。莲月看向自己衣袖上同样青紫色的血印,开始思忖,难道方才将她救下的,正是此人不成?
怪和尚不言不语,合掌端坐,任凭莲月呼喊,愣是看也没看她一眼。
“莫不是死了?”
她伸出手来,探了探僧人的鼻息。
哦,还有气儿。
“奇怪,他怎么一动也不动?”
正疑惑中,忽听见哭声。
莲月陡然一惊。
有人!
居然还有人!
她一步一步快速走上前去,当真是喜出望外。
慌乱间,她踩中了地面青黑色的法印。
那是一朵三瓣莲花。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土崩地裂之声,接着有人猛的扯住她的衣袖。
回头一看,正是僧人。
他发出凶戾的声音,道:“无知的蠢物,你托谁的势要,害得俺功亏一篑!爷爷救你一命,竟是这般恩将仇报么”话音未落,身后无数道佛印金光乍然绽放,那只正欲抓住她的巨手也陡然化作泥塑,眨眼间变得僵硬。
“啊!啊啊!”
怪和尚一声凄厉长嚎,竟然全身化为雕像。
刺眼的金光跟着戛然而止。
莲月吓得往后一跌,浑身瘫软,她紧抿着嘴唇,看着那个僧人唬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忍不住颤声咒骂道:“这这臭和尚,古里古怪,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不知怎地化作了土胚。恐怕是什么妖怪变的罢?”
定睛一看,那僧人恶狠狠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如同寺庙里横眉怒目的护法金刚一般的悚人,骤然看去,好不可怖,张着嘴巴像猛兽般的扑将而来,若不是诸佛慈悲加持,叫那厮乍眼变成泥塑,恐怕她早已遭遇不测了?
好险,好险
莲月合掌念了好几声佛号,微微错过身,慌不择路地往积水潭的方向逃匿。
却不见,一条青黑色的蛇尾,蓦的从那化作土胚的和尚盘腿而座的石块下“噌”的一下弹出,重获自由地摆来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