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已将来客导出门外,但内厅里头还不罢休,那位邵姓老爵爷当下便厉声喝了开。
“真是世道衰谢,何种羞辱都能找上门来!”
“简直闻所未闻!东唐邵氏的家门竟摊上这样的丑事?区区商人之子,焉敢生心攀附,竟妄想被载进宗谱?”
邵长庚回过头去,知道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也给了最后点面子驻足等里头骂完一段,眼见着虽是双门紧闭,但全凭震荡于耳的叱骂便能料出在场情形,年过不惑的老勋爵该是多么愤慨?哪怕瘫了两腿,为时不长的余生都离不开轮椅,也依旧要握拳砸向桌面,大动干戈的劲头几乎把自个儿带着蹦到空中去,而他又干了什么呢?只是要求纸上的几个新添名字。
眼下这地方是个改建过的城堡,不幸坍塌了西侧的塔楼,要是家族荣光余温尚存,邵长庚断定自己该看到更有贵气的场面,于是他也等不下去人家再故意说来刺耳话。
出去时又掠过疲倦的佣人,正赶上墙角的老鼠发着愣,壁纸上条条shi霉像在晃荡。
坐进车里时,邵长庚松懈下半边身体,想起了才刻意前靠几分同司机说起话。
“老不死的东西。”声音杂在引擎的震响中,司机回的话给衬得含混。
驶出了两扇布满生锈铁铸卷草的大门,中尉才向后座整个靠下去,“回去能快点?”
“还是三四来个小时吧,只要不下雨。”
听司机这么一说,隔着玻璃他又去盯着天空看,而那云间像被洒过香灰,凋零里散满暮气。
“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中尉似乎只对自己在说着话,到开上公路才再向司机问起进展。
前路开阔平坦,左右都无车子阻碍,司机缓缓给油提起速,“那小子不赌。”听见邵长庚叹气时他顿了顿,“虽然还在读大学,老爵爷的独生儿子却很有些Jing明,在钱上很吝啬。”
“也就是说我们没办法用债务捆住这家人的荣誉?”中尉笑起来给自己点上烟,觉得破落户贵族的吝啬算是美德,思忖间有顺带把车窗整个摇下去透气,风声轰轰吼响,海浪般卷涌袭来,把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吹乱,车子仍在加速,像是将要冲上布满死灰的天穹。
突然想到忘了嘱咐件事,邵长庚这才将那层玻璃摇着挡上去,车厢内霎时静了,他叫司机在回城后先去警局一趟。
三个小时又多一刻钟,秋雨也正好在城里停了,警局门口却是酸涩吵闹的,一贯都是如此,邵长庚算了时间后合上怀表盖,因坐得久了脖子和脊背都在忍着僵痛。
他左右在自己肩上捏了把压住痛感,在下车前吩咐着司机。
“不会太久,等我出来了再去趟城西。”
周遭嘈嘈杂杂,再催得从后颈到肩胛牵起阵痛,好在没人理也没人问,中尉得以直接明快了结以往事端。
两人进去隔间扣了门,四十来岁的警探长紧着递烟,邵长庚礼貌接了,烟气撩在嗓子里阵阵发痒,可他终究是没咳嗽出来,仅用笑容来缓解此种不适,他们两个就即将到来的冬天寒暄了会儿,吐出烟圈后探长还忙要开了百叶窗透透气,动作间邵长庚看见对方那条银亮亮的表带从袖口露出来,于是他再会意冲人笑笑,外头再进来个警员时,一整根烟才燃了不过半。
东西先是在案头静静墩了片刻,邵长庚即刻按灭指间星火,着手将罐子掂起察看。
“这釉色倒还正.....”仅随口说了句,但见到探长略显尴尬向下抿了抿嘴,邵长庚意识到他想要施展的幽默没对路子。
“那今日就不再打扰了。”中尉略微鞠一躬,单手抱起盛骨灰的瓷罐,空出的一只手正好为礼仪做戏,退出时捎带上了门扉。
头件事情便是要司机向冒牌小公爵打个招呼,邵长庚刻意将贴着无名氏签条的那一面冲向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
这时候警局外头正闹得火热,有些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同拷着他们的巡捕吵吵嚷嚷,甚至直接扑到地上打滚,死活不愿进局子去。
司机为了安静地说话摇起了窗玻璃,这多少隔绝了些嘈杂噪音,但中尉却像是那边感上了兴趣,“一帮子等不及到岁数就出来卖的雏儿罢了,现在警察管开了这个?哎,可是得叫你们老板注意些......”
邵长庚继续怀揣着罐子,好像在掂量着有多重,“不过......”他看着雏ji们的脸时有了些启发,“那个alpha小子正该在活跃的年纪上,该给他找个好伴儿。”
“您的意思是?”
“既然邵老爵爷冥顽不灵,那么就该从他唯一的继承人下手,如果没法子让人欠下债的话,旁的道儿,私情、丑闻......都各自有着效用,要我说,给他找个十来岁的omega嫖一嫖。”中尉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才笑起来,从嘴唇上撕去一块烟卷的纸屑,“不然呢?首都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娱乐?”
司机有些弄不懂邵长庚突然的轻松愉快态度,中尉察出对方迟疑后才有所反应,“还没来得及问您尊姓大名......”意图再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