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省心,所以这五分钟是被司机所原谅的,司机甚至还关心了她几句,只是以为她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已。
司机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为人敦厚老实,在给她当专属司机之前一直是于润泽的专属司机,今天为止已经接送她整整六年了。
这时司机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婆打来的,问他今晚吃什么,司机只讲了寥寥几句话便挂了电话,然而于君知已经从他深陷的法令纹里读出了幸福两个字。
是啊,有老婆有孩子,给她当司机工资也高,回家有人给他做饭——幸福!多么简单!
于君知生出了没来由的怨恨,她恨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马上就有一辆大卡车直撞进挡风玻璃,把这个男人碾碎,最好也把她给碾碎!谁让他那一天擅离职守了!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随着空调风远去了:于君知知道那天他的孩子生重病住院了,他得陪着,还找于润泽提前预支了三个月工资,于润泽直接给了他半年工资的钱,那人在电话里千恩万谢,不知道于润泽正赤身裸\\体的躺在城中村里的大床上,和他的亲生女儿一起。
于君知打开了冰箱,看到了榛子味的冰淇淋。
“我看你吃香草味的吃了好几年了,怕你吃腻了,自作主张给你换换。”司机哈哈笑道,“这小玩意儿还挺贵的。”
于君知愣愣的挖了一勺吃了下去,那冰冷冷的东西直接到了她的胃里,微微的绞痛。
于君知往驾驶座的方向挪了挪——这个角度司机看不见她流眼泪,她流眼泪是不会发出声音的,眼泪单纯得像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一样,只是单纯的往下流。
她怪不了任何人,她恨不了这个世界,她想恨于润泽,可于润泽说的话是那么动听,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有反抗!
她想恨她自己,可她也恨不起来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呢?就连每天这么普普通通一如既往的过下去都有错吗?
于润泽的行为却并不止于这一次,此后他差不多一周带于君知去一次那栋灰色建筑,后来他们也搬过家,不管去了哪里,于润泽总能找到一样的灰色建筑。从她穿上初中制服到脱下高中校服,于君知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走在螺旋楼梯上,不断的盘旋向下,在那间小房间里不计其数的傍晚,借着朦胧的暮色,总让于君知产生一种被爱的错觉,可她很清楚,于润泽不爱她,只是单纯迷恋于她所拥有的美好岁月而已,迷恋于令她失声的道德感。
于润泽喝醉酒时要杀她,酒醒时要压她,于君知从一开始还能感觉到绝望,到麻木不仁。
于君知曾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万灼华,她下意识认为女人是会保护女人的,即使她从小是被丧偶式育儿养大的——万灼华其实常常不在家,她自从发现于润泽会发酒疯之后就经常跑出去参与酒会沙龙,借此躲开喜怒无常的丈夫,继续做她的淮都一枝花。
那天他们全家在吃饭,于润泽放肆的将脚压在了她的脚背上,然后像条海参一样滑上她的小腿,于君知只需要下一秒摔筷子然后把这张桌子掀翻——就像是于润泽无数次掀开她的裙子一样,这一切狼藉就会暴露在母亲面前。
万灼华像是一朵花,静静的长在椅子上,静静的用她柔荑似的手指夹着筷子,汲取一朵花要的养分。
于润泽与万灼华结婚后公开过自己写给万灼华的情书,里面有一行是这么写的:你是夜中的蓝色妖姬,在我心上开成花海原野。
于君知想到这里狠狠的咬了一下筷子,才能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蓝色妖姬是人工色素的花,更何况把女人比作花的手法早就恶俗进臭水沟里了,好可笑的情话!远不及于润泽在她床上说的千分之一!
客厅里的电视放着儿童强\\奸案,却听万灼华黄鹂婉转般说道:“我之前还见过几个十几岁的小演员为了个主角位置绕着王导转呢,现在年轻人真是手段多。”
于润泽不以为然的笑笑,他没喝醉的时候脾气很好,万灼华叫他跪下给她**都行。
然而这句无心的话却狠狠杀了于君知一刀,她原本要高举起的筷子放下了,转而**了一块扇贝肉,****,换来了万灼华对她的一声斥责。
于君知像是顺从一样的低下了头,却攥紧了筷子嗤嗤的笑了出来——她在笑她自己,好天真。
她知道她没法儿向任何人求助了,她知道瓷器裂开之后再怎么粘合裂缝也依旧存在,在人们心里,这世上再没什么东西比撕碎的裙子更难修补的东西了。
她曾经想过,但凡于润泽与万灼华有一点爱情的存在,她就会给自己冠上小三之类的罪名然后立刻自杀,可他们没有,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两个相敬如宾的陌生人一样。
她再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自杀的理由:畅销书作家,生活富足,长得好看,甚至还有一个男人“爱”她——即使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她没有理由摒弃每天下午的下午茶而去死。
她偶尔会参加一些婚礼,看着曼妙身材的新娘子穿着纯白色的婚纱,她脚下的红毯不是通往爱情坟墓,而是通往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