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个自己亲生的孩子是什么感觉,只是周围人不开口便传递给他这种讯息,生下家族继承人是不能逃避的责任,而每当责任梗上心头,他与萧澄的交合便索然无味,冯文昭无法对孩子有更多感觉,仅仅为血肉模糊的惨相压抑。
“察哈兰那贱人该去死!和他生的混血杂种一起去死!”平复一阵,突然高声咒骂,冯文昭在优雅景致里本来平复不少的焦虑压抑又复燃起,但他明白自己要是再说重话,表弟一闹起来只会更不好过,于是只附和痛骂了几句他本就想骂的话。
“想想,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离开首都,去哪里都行对,我们去你原来的家,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对不对?”
冯文昭继续低头呢喃,将萧澄的手指吻出温热,有了温度在,关节处渐渐随和起来,缓慢得弯曲,回握住了的手。
“不好。”苻宁闷哼一声。
苻宁紧接着说话,冯文昭嘴里软下安慰,实际仅感到烦躁,可他也想着,让表弟一直住病房不是个事儿,片刻也找不出更好的住所,只能先去华园酒店定了套房,将人安置在那里。
冯文昭实在害怕吵闹,“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他笑着止住话端,想起伽阳亲王跪在地上挨骂的样子
冯文昭见苻宁情绪仍是不佳,赶紧殷勤地过去安抚,
“对不起。”
“还有,你说察哈兰那个臭婊子要是还想要我的命可怎么办?”
就在冯文昭搂着表弟躺下休息,为他规划前路之时,苻宁却不领这情面,“我的是将要继承皇位的亲王殿下,还要你装出宽容样子收留我吗?”本来没打算这样,只是一静下来就难以克制胡思乱想,日间他被噩梦折磨,表哥却只陪着萧澄冷落了他许久,苻宁被冯文昭温柔相待时疯想着这一茬,对表哥的怨恨,恨他陪萧澄,恨他软弱,更恨他竟被察哈兰挟持着动手打自己,多方怨仇情绪一起涌上来,他不得不对表哥发泄。
“不好就继续住医院去!”冯文昭推开靠着自己身上的表弟,“我什么都抛下来陪你,你还是这种态度,还想任性到什么时候?”
他对萧澄说,声音虽轻,可内心的重压却不自觉减去不少。
“我想要一切都重新开始。”
闭着眼,毫无回应,冯文昭弯下腰,将热气呵到萧澄掌心,他忽然害怕他就这样冰冷地僵死在自己身边。
“死了又能怎么样?”苻宁嘴硬着顶回过去。
表哥见状也是没办法,赶紧搂住苻宁安慰,替他揉被撞疼的地方,“乖,没事的”刚才那一下的确没什么,跟脸上的伤相比,苻宁现在死死用围巾包住下半边脸,不叫任何人看了他的笑话去。
“我劝你还是保命吧。”
车子为躲横冲出的行人一个急转弯,又将苻宁的头撞到了玻璃上,他心中委屈,又兼疼痛,只能默默垂下泪来。
“阿宁,这几天过去,等你好了些,再寻着有没有合适房子”
难得的温存持续仅不久,管家轻扣门后进来,见冯文昭与萧澄这般竟愣了,“什么事?”侯爵没想着吵醒萧澄,只虚比口型问道。
“我没有任性”才怯生生地开口。
因他与经营酒店的罗家往来多有亲善,得以有间宽大敞亮的套房,在高层上视野开阔,俯瞰周围楼房街巷,甚至能望进动物园的围栏中去,是几只河马浮在绿池里,冯文昭觉得这视角新鲜,也知表弟喜欢动物,想叫他也缓缓情绪,便赶紧叫苻宁同来观赏,高层套房的露台上布置着帷帐软座,琉璃盆里满载鲜花绿植,不时还有麻雀停驻,可一进来只对着镜子照看,邪乎个没完,“河马丑死了,谁要看河马!”他不理表哥,哀愁地只打量自己脸颊上的淤青,“我要我的小猫!”
这话多半是为自己说的,而活着,指的是天天为死人遗财机关算尽,用狂汲诈巧、浮伪虚矫的话术和做派规训自己,冯文昭现下想起权力便毛骨悚然,他亲眼见着苻宁被侍卫们狠狠踢踹腹部——就在他以为事情算是完了的时候,察哈兰不叫丈夫儿子看见这个,只为了防患于未然,直将苻宁打到流产是最省力的做法——已经将继承血统挂在嘴边当起了武器,智慧与狠辣足够的人都得如此行事,冯文昭算是彻底怕了,他暂时什么都不敢去争,今时不同往日,有人暗说他们冯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侯爵想到自己,觉得没错,他爷爷是掌控一省行政财权的封疆大吏,他父亲从小就给皇太子伴读,仕途中也算登高过,而他从来就活在恩荫里,也无力活出去,冯文昭恨自己竟一度指望起苻宁和伽阳亲王的奸情,苻宁惨惨地住进病院,而他现在看着风平浪静,将来却是板上钉钉玩完了,如果曾经倚靠的亲王登了位,那么皇室家族中至少有一般人对他怀恨,察哈兰的态度不必多想,亲王的儿子那句“你往后且等着吧。”更是叫侯爵心里发毛。
“好点儿了吗?”
“猫我暂时搁家里去,有人看着,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我们可以不这样活着。”
“真的好害怕呀,我旁边病房的人死了,哭成一片,我听着就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