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象皆是欣荣康乐的,老皇宫西南处,证券交易所临着河水,朴素的外墙正被微波浮光照得斑斓,这里比起已作为供海内观光客游览的老皇宫,也不输为个热闹去处。
热闹在这里必然意味着人的杂乱,罗耀祖特意将自行车绕树干锁了,可等邵南云支使他为了那些繁琐的票证单据再去银行跑的时候,车子就遭了偷,来往这片儿的巡警见惯了,给罗耀祖摆出副报了案也没用的消极样子,年轻的丢了要紧的动产,看着条子敷衍自己更是恼燥,要不是多冷静了会儿,差点没把枪掏出来。
邵南云久等他不到,又看手表竟已到了银行和证交所先后关张的时间,不得不出来寻罗耀祖。
他此刻烦死了不分轻重缓急的性格,更知道首都的巡警就不是给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办事的,马上便拉着情人走开,且在银行里趁前人不留意,厚脸皮插了队才算是座到了柜员面前。
以为被父亲带着来过此处证交所多次,可于股票交易的操作上却手生,有些过程他都不甚明了,加之罗耀祖更是脑中一团浆糊靠不上,办事员有多少轻他是小孩子,纵然一日间就有无数事磕磕绊绊,邵南云终究耐着性子件件顺下来了,他把那些带着油印味道的表格递给罗耀祖,且让他坐下,自己半蹲在一旁看着他填。
笔笔落下,才算叫邵南云渐渐愉悦起来,他想着自己终于为未来做成了些事,之前他对叔叔邵长庚的那些愧疚感几乎全没了。
自从上次争吵过后,纵使年少不谙世事,也算是晓得了自己始终是在他人屋檐下,关键时候可能半句话也不能替自己说上,他生来是,上大学的机会渺茫,寻到足以养活自己的差事更是难上加难,还有害怕的是,他父亲全无遗产留下,将来有没有愿意同他成家,就全在于作为监护人的叔叔肯出多少的陪嫁,但更要命,在婚姻市场里——如果他要爬高、争体面,那么仅是金钱也显弱势,房产、农庄、林场一类不动产甚至能将大量出身商贾的送入豪门贵邸,其重要可见一斑,而邵南云什么也没有。在争吵后他自然首先向叔叔低头,邵南云再也不敢认为自己绝对了解对方,他低头是为了更好地探查,隐约中发觉叔叔似乎比自己料想的更富裕,可他不能把未来寄托在他人的良心上,借着替邵长庚收拾东西,他暗中记下那些股票信息,记住那些通信公司、技术集团和机械制造厂的名字,推测着大概它们要么会因为承接军方订单而股价蹿升,要么很快能得到国会的投资和补贴。
罗耀祖要最后签上字时,邵南云又谨慎地将单子拿过了,再将条款由上至下细细过了一遍,在他看完后,拉过他的手背用力亲下去,这下邵南云却有些撑不住了,愧疚感再度席卷过来,他突然恨死自己之前的放纵。眼前人虽家道中落辍了学,卖着苦力气,没有体面优雅,可想到给叔叔责备时他为自己说话,且在此之后——或许是因为和的标记,罗耀祖更是将他看得如珠如宝,自己发下钱来,为邵南云买东西就能花去大半,而侯爵只会白玩,且将他闲置着爱搭不理。
“这番弄些本钱来,以后哪怕不沾股票期货什么,自己开个小店也算是能生活。”邵南云这样想过,“该叫他不要关切国家的是非,安分守己,罗耀祖也并不是不上进的人。”再说他能与他肌肤之亲这么多次,又怎会真的讨厌呢?邵南云是铁了心不再受叔叔监护,要为自己将来的生活铺路。
想到这些,觉得再仔细也不为过,想着还是谨慎为上策,岂料刚欲开口劝罗耀祖别把所有积蓄劝放进资金账户上,就被从后方施力拖开了。
还未落下的笔被重重掷地摔断,银行外头的几个保卫早就冲过来要把闹事的弄出去,可老妇人浑然不顾他人眼光,握拳打了儿子几锤,撒开了嗓子就怒骂起来。
“银行都是骗人的!证交所都是吃人的!坑进我一辈子辛苦不说,你们这些人黑心肝烂肠子的,还要趁我儿子年轻不懂事,也把他骗死了不成?”
那些纸币原本在帆布袋子里装着,罗耀祖放心让邵南云照看,可老朽的妇人推开,凶狠地抢回了东西。
“这就是个害人的货!”被这么一指戳,大厅内的人都对邵南云侧目,罗耀祖听不得,同自己亲娘吵起来,邵南云干嘛上去好言劝着,“夫人,您误会了”
“夫人?我就一穷老太婆当不起什么夫人!你就是这样花言巧语骗我儿子的?我都替你不要脸,他为了你又是花钱又是同别人打架,你当我不知道?你就这样能是什么过日子的好人”
失了气势的邵南云再是辩解也无力,罗耀祖虽是站在他这边,可耐不住自己亲娘又哭又闹又打,嘴上向着邵南云说话,终究仍叫推拉出去了。
再不敢于银行内久留,恍恍惚惚往外走,鬼使神差竟又走到了河边,一尾肥大的鱼跳出了水面吓他一跳。小时候他不知听谁说不能吃这条河里的鱼,邵南云去追问父母都不得,最后小叔叔告诉他为什么,原先几十年崩盘的时候,多的是一时想不开就投河自尽的,证交所那片的河鱼,谁又知道吃过些什么呢?“大概罗耀祖他母亲就在那时遭了灾吧?”猜测,他此刻的心情很奇怪,说不上什么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