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宁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告诉丈夫自己怀上了表哥的孩子。他经历过疼与苦,可不想再被逼着流产,但羞愧也是实实在在的,总不能再推说不知道是哪个alpha的,到底苻宁硬不下脸来真作婊子,他又贪着邵长庚的温柔好处,然而此刻却又清楚明白非得给丈夫个说辞不可。他就是想留下表哥的孩子,可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苻宁感到邵长庚似乎在自己手下微弱挣扎,他突然来了气,甩开丈夫径自便走进雾里,但回头却是根本不敢的,万一再给甩手扔下呢?又该如何回去?小时候被母亲带着赴宴,返程时苻宁在车身的摇摆中晕头转向,未几便将满肚子的甜点吐成一片腌臜,他难受得直哭,不想搅到母亲忍无可忍将他扔出车外,那时候路灯还没修起来,鬼火和虫鸣立即困住落单的苻宁,最后是父亲半夜带人把他找回了家。
段无殃噗嗤笑出了声,“这不废话吗?”
忍无可忍的冯文昭再骂出几句脏话,他骂累了段无殃便立即捧上茶杯给润嗓子,“谁他妈能编出这些呢?”喝了清茶的冯文昭疲倦地又瘫了下去,至此他再怎么也该摸清了,除过邵长庚,始作俑者还能有谁?他又恨又气,险些口快抖露出苻宁发疯要捅死他的真相,然转念便觉得没有必要,冯文昭本就悔恨没控住脾气对表弟说了混账话,也觉得是咎由自取,反正现在谁爱编排便他叫编排去,可苻宁一个omega,流言蜚语简直和凌迟酷刑没有两样。
连乌鸦也闭了嘴,留下空荡荡一条路隐没在远方。
冯文昭忍了下来,跟段无殃说自己打算养好伤
“看你这个样子,我是不会再计较的,何况我本就是你唯一的朋友。”段无殃边说边剥了个绿皮橘子,将仍透着柠黄的果肉塞到冯文昭手里。
“不然呢?”冯文昭被问得几乎翻出白眼,可这时段无殃又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咱们这么多年,你快别敷衍了,睡在这儿你怕是不知道,外头窸窸窣窣都在传呢,说你是自寻短见。”
“没有,那王八哪里敢动我一下,给他个胆?是我自己......”冯文昭斜眼望向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是我新得了柄匕首,拿它走路时粗心跌了跤,才平白受这大灾。”
“好好的我求死干什么?”冯文昭又愤怒起来,将橘子在手中紧紧攥出汁水。
苻宁挤出几滴眼泪,但自舌头直到全身却怪异地轻盈了,若真说是表哥的亲生子,那丈夫连同父亲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不过要是亲王的私生子,则不论是谁都得避讳点口舌了,他是硬给逼出的谎言,alpha要真爱他,肯定不能因此摆出什么嫌弃的脸色,苻宁见丈夫在短暂平静后露出的震惊,赶紧哭着便往人怀里钻,说自己是被强暴的,说自己没脸活下去了,等到邵长庚再三保证将孩子视若己出后才渐渐罢休。
“要是习惯了吃原来的药,再用段时日也是无妨的。”听到丈夫这样说,起初苻宁还暗自欢喜,觉得是自己太多心。
“父亲像是也知道你最近不舒服,前些天还说要来看你。”
提起父亲苻宁猛然受了怕,到这时候他再也没法嘴硬说自己什么都好了,此刻像有个可恶的小鬼在身边哭闹不休,他又觉得母亲做了对的事,过去的自己就该被扔掉,现在的一切都黏黏糊糊让人受罪,可显然与痛苦摊牌的节点到了。苻宁不知道为什么丈夫随口关怀的话竟能将自己逼迫至此。
“你是怎么摔的?”
“没事,我只是......原来的医生也不是全没用......”他支吾应付起来,背上立即冒出一层冷汗,这刺骨的寒意叫苻宁无法承受,闷闷低下头去,不知不觉中将丈夫的手臂抓得死紧。
“到时候就给爸爸说是你的孩子,知道不知道?只要我们待在这里不回首都去,就没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苻宁让人拦腰搂在胸前时还揪着邵长庚的衣领来回嘱咐,总之不管未来如何,眼下他已经好受多了。
他叫口中的酸涩激得眯起眼,又渐咂摸着,觉得这话并不中听,但因知道段无殃一向心直口快也就慢慢宽慰了。朋友一见冯文昭的反应,继续带着热情剥起橘子来,他赶忙抓住那双手叫人不要操劳,可刚闲下来,段无殃又追问他是不是叫郑天德寻仇捅了刀子。
“苍天在上,怎成了我持刀行凶?”
“人家都以为你疯了呢,半夜拿着刀子去......去找你表弟殉情,又在人家屋檐下狠狠捅了人家的丈夫......”
回身见邵长庚还等着,苻宁不由放下一半心来,又踱着小步回去了。
总算发生了一件好事,闹了几天别捏,终于段无殃在病床前头跟他和好了,他以为他要死了,急匆匆便倾斜出满腹悲切,冯文昭很受了点感动,向朋友道歉说原本自己口舌轻薄犯了愚蠢。
“你答应过决不能怪我,什么事都不能怪我......”
“不小心摔的。”
“我是怀孕了,你不要再折腾我了。”他继续加急语速,不叫邵长庚逮住机会打断,“传言都是真的,真是伽阳亲王的孩子。”